贾环乐了。
这金荣也真是的,拿谁威胁他不好,偏偏拿王夫人。
王夫人连贾宝玉屋里的丫头都认不全呢,更别提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
贾环懒得理会跋扈的金荣,反倒扭头问皱着眉头的贾兰:“兰哥儿,你晕血不?”
贾兰一脸茫然,摇了摇头,不解地看着贾环,回道:“三叔,我不晕血。”
“那便好。咱们虽从武勋世家转为了书香门第,但骨子里的血性可不能丢。今儿,我就让你见见血。”
说罢,贾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暴起,对着金荣的面门就是一套毫无技巧、全凭力道的王八拳。
别看贾环比金荣矮上一头,可他的力气却出奇的大,打得金荣哭爹喊娘,最后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幸好贾代儒匆匆赶到,这才分开了两人。
贾代儒气得胡子直颤,他用拐杖使劲在地上一顿,大声喝道:“成何体统!这是学堂,不是市井斗殴之地!贾环,你为何要对同窗大打出手?”
贾环哈哈大笑,心中暗忖:这老小子还好意思说这话,他在这学堂里吃喝嫖赌样样都占了,我打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贾代儒辈分太高,他不好直接顶撞,于是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义正言辞地说道:
“先生,《论语》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金荣平日里仗着那点亲戚关系,在学堂里为非作歹,大家都知道。
今天他又妄图借着二太太的名头敲诈我,我要是再忍,那就是助长他的恶气。
我这不过是以直报怨罢了,也是为了还这学堂一片清明。”
贾代儒听了,脸色发青,他指着贾环说道:“你别在这儿胡言乱语,拿《论语》为自己的鲁莽之举开脱。
学堂里的事,自有我这个先生来管,什么时候轮到你自行惩戒同窗了?”
贾环强忍住笑意,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先生,《论语》还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您虽在其位,却未谋其政。
这学堂之中,乱象丛生,耍钱打架、行为不端之事时有发生,您却不加管束,让我们这些学子身处此境,该如何是好?
我这一拳,不只是打在金荣身上,也是打在这学堂的不正之风上。”
贾代儒被贾环这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在这学堂,不过是仗着辈分混些束脩罢了。
贾家其他人对这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贾环却把他尸位素餐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他也是要脸的人,羞愤之下,竟扔下拐杖,拂袖而去,找贾政告状去了。
毫不知情的贾环,在贾蔷躲闪的目光中,拿起腰间的钱袋,将里面的碎银子哗啦啦地倒在桌上,然后指着贾家宗祠的方向,朗声道:
“列祖列宗在上,还望各位同窗做个见证,这金荣欺负我年幼,竟对我敲诈勒索十两银子,大家可都是亲眼看到的。
这些银子就当我请各位吃茶了,日后若是对簿公堂,还望各位能为我做个见证。”
贾环目光如炬地看向那群满脸贪婪的同窗,厉声说道:“《论语》有云:‘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
今天的事,诸位同窗都已见证了前因后果,还望大家谨言慎行,不要随意开口,以免混淆视听,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贾环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那眼神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有些同窗被他这目光一扫,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而那些原本还想议论纷纷的人,也被贾环的话给镇住了,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贾环大笑着带着贾兰走出学堂,看着哄抢银子的人中竟然还有香怜和玉爱,心中满是鄙夷。
“环三叔,你对《论语》这般熟悉,又能以此据理力争,侄儿实在佩服。”
贾兰被贾环一口一个“子曰”给震住了,想起早上自己还在环三叔面前得意洋洋地卖弄,顿时羞愧难当,心悦诚服地朝贾环拜了一拜。
贾环有些脸红,他也就会这几句,再多他也说不出来了。
他连忙扶起贾兰,打了个哈哈,拍着贾兰的肩膀勉励了几句:
“我只是把别人吃茶的功夫花在了读书上罢了”
“这读书就如那积土成山,我不过是每天多添了几捧土罢了,你要是有心,假以时日定能比我更通透”。
看着贾兰深信不疑的坚定模样,贾环适可而止地住了嘴,他可不想给自己立太多人设,免得以后被啪啪打脸。
梦坡斋中,贾政今日休沐,在赵姨娘的提醒下,想起今天是贾环入学的日子,特意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打算等贾环下学了,喊来勉励几句,也好刷刷自己作为老父亲的存在感。
可没等来贾环,却等来了老泪纵横、吵着要辞职的贾代儒。
贾代儒自知理亏,也不告黑状,只是一味地请辞,说环三爷天资聪慧,他无颜再教导这样的学生,想另谋出路。
夸人就夸人吧,可他那哭哭啼啼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其中有猫腻。
贾政为人刚正不阿,又极重规矩,可惜是个半吊子的假正经,尊老爱幼只学了前两个。
他也不问缘由,当即就朝门口小厮喝道:“去把那孽障给我抓来。”
门口的小厮没听到贾代儒的话,轻车熟路地把一脸茫然的贾宝玉给抓了回来。
贾政先是一愣,随即发现贾宝玉脸上脖子上的胭脂印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抓对人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骂。
骂完之后,又不耐烦地让贾宝玉赶紧滚蛋,嫌他脏了自己的眼。
贾宝玉满心委屈,却也不敢多言,只得默默退下。
贾环这边,带着贾兰出了学堂,路上却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见过环三叔。”那声音婉转温柔,如黄莺出谷。
贾环和贾兰抬头一看,差点被这漂亮的小媳妇晃花了眼。
“蓉哥儿媳妇啊,真巧啊,你怎么有空来这地方?快些离开,学堂里都是些腌臜玩意儿,小心脏了你的眼。”
秦可卿微微浅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般温柔,她轻声说道:
“三叔说笑了,我不过是听闻学堂这边有些动静,担心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看看。”
贾环笑呵呵地说道:“没什么大事,我不过是骂跑了一个尸位素餐的老不羞罢了,每年能为府中省几百两银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