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苏晚卿连呼痛声都还没有咽下去,那强势的唇舌便离开了,独在她的口中留下微凉的触感。
苏晚卿有些怔愣的睁开双眼,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撞,那眼中不加掩饰的冷淡,让她刚有些失控的心,唰得一凉。苏晚卿不会到这会儿还看不出,他们有名无实的症结,不在她是否愿意,而是肃元翊并没有想得到她的意思。肃元翊对她,真真是全然无心。她恍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一个吻,这分明是他对自己的试探!意识到这一点,一种羞耻感立时涌上苏晚卿的心头,将她的心绪再次搅如乱麻。苏晚卿到底是一个有情有心的凡人,并非一介草木,可以任人摆弄而不知苦痛。她重生一世,是想要保留些许尊严的。若是明知对方无意索取,还强要将自己草草交付出去,她岂不是太过低贱廉价了些?苏晚卿鼻头一酸,伸手抵住肃元翊的身子,冷下声道:“王爷,妾身倦了。”黑暗中,肃元翊沉默不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几欲结冰,使气氛在一瞬间冷了下来。饶是苏晚卿侧开头,也能感受到一股寒意。她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抿了抿唇,又道:“王爷也早些歇息吧。”肃元翊箍在她身上的手应声一紧,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手上又松开了,径自转身从床上坐起,扯过架子上的外袍,丢下她大步向外而去。从始至终,肃元翊都没有说一句话。苏晚卿心知自己的言辞会触怒他,却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想法,此时,苏晚卿看着他的背影渐远,心里犹豫着有些挣扎。直到门“砰”的一声关上,屋中恢复了平静,苏晚卿才有些后悔,为自己方才无端的脾气懊恼起来。她这是怎么了?自己明明清楚肃元翊是现下最不能失去的倚仗,何苦还要为了本不要紧的事惹怒他?慢慢的,苏晚卿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这夜,肃元翊离去时已至午夜,可仍是被个别当值的丫鬟小厮亲眼瞧见了。要知道他离去时,面色微沉,甚至连外袍也没有穿好,处处透着不寻常的意味,于是天一亮,这事就在翊王府中弄得人尽皆知。众人都暗自猜测着:是不是苏侧妃做了什么惹得王爷不快?而当肃元翊似是把西侧院忘在脑后,再不提及时,众人便怀疑苏侧妃是要失宠了。短短几日,翊王府上下的心思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苏晚卿在他们眼中,彻底成了王爷不喜,王妃厌弃的妇人,故而难以避免的,西侧院的仆婢在外头比往日多见了好几个冷脸。苏晚卿历经前世,对丫鬟仆妇亦或冷嘲热讽,亦或刻意刁难的嘴脸,早已见怪不怪,听说此事只是命红芙将院子里的婢女敲打了一番,令她们在外谨言慎行也就作罢了。转眼,便到了与陈涧之约定好为碧芜复诊的日子。一连数日的雪天,终于在这一日开始放晴,日头穿过浓厚的云层,散发出淡淡的清光。 苏晚卿用过午饭,安顿下碧芜等陈涧之前来,流音忽然禀报道:“侧妃,外院来人传信,凌家小姐到访。”凌家的小姐不少,不过会来找苏晚卿的,想必唯有凌婉容一人而已。苏晚卿有些喜出望外,微微笑了笑,吩咐红芙前去相迎,自己则回屋去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待她衣饰妥当,走出院门,一身包裹在嫩黄白掐边大氅中的凌婉容正由红芙领路,带着两个小丫鬟,朝她迎面走来。凌婉容看见她,弯唇笑着,模样颇为娇俏,快走了两步上前见礼。苏晚卿与她寒暄了两句,笑了笑道:“走吧,咱们进屋里去坐着再聊。”“且慢。”凌婉容出声将她唤住,眼眸一转,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这几日我在屋里闷的烦了,今儿的天难得这么好,咱们不如在外面走走。”初次登门拜访,哪家小姐不是客随主便听人安排,倒是凌婉容这样的性子,让苏晚卿不由得觉得有趣,“也好,就依妹妹。”说完这话,苏晚卿朝红芙瞥了一眼,示意她回去候着陈涧之,便转身领着凌婉容朝后花园走去。侧妃身边不能没有丫鬟伺候,红芙领命退开,碧芜又在病中没有出来,仅剩的流音理所当然的跟上了几人。苏晚卿的余光见流音行在身后,不禁抿唇一笑,掺在她本有的待客的笑容中,倒让人觉得她是为好友到访而欢喜。“苏侧妃,那日安王府上多亏你出言解围。”走出几步,凌婉容侧头看向苏晚卿,脸上带着几分郑重,“爹爹早就吩咐了我,要我来王府谢过,只是碍着天气,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凌大人真是客气了。”苏晚卿一笑,顿了顿,故作疑惑道:“不过,凌大人怎么会知晓此事?”“爹爹最疼爱我,我受了委屈必也不会瞒着他。”凌婉容说着,看向苏晚卿的目光里生出些探究的意味,“苏侧妃是觉得哪里不妥么?”苏晚卿听出这话里的防备,极是自然的笑了笑,语气略带了些语重心长:“的确有些不妥。妹妹可有想过,凌大人疼爱妹妹,难免会为了此事与沈家产生芥蒂,若是两家相安无事便罢,万一要是较起真来,沈相位高权重,还有皇后在上,于凌家着实不利。”苏晚卿话里话外都是向着凌家,凌婉容也听出她是好意,弯唇一笑,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爹爹说了,沈家不足为惧。”苏晚卿警觉的看她一眼,连忙止住她的话,压低声音道:“妹妹小声些,这话让王妃知道了可不好。”“我才不怕她。”凌婉容俏生生的笑意瞬间没了踪影,几是脱口而出,重重哼了一声,“我也读过诗书,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无端猖狂之辈,早晚会自取灭亡。”这反应不仅在苏晚卿意料之中,更是正中她的下怀!在说出那番话之前,她就知道,以其长嫂邱氏的为人,定然一早就劝过凌婉容,而今她一个毫无干系的外人,再说出这些如同亲嫂说出的话,足以让凌婉容消除对她的戒心。而凌万道,于朝堂上不会看不出沈、苏两家针尖对麦芒的架势,却让凌婉容到她这里致谢,没有提出要自家女儿向沈清仪赔罪,便是明明白白的表明了立场。苏晚卿不动声色的用眼角向后一瞟,见流音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觉弯了唇角。此番她步步引出凌婉容的话,为的就是让流音传给沈清仪知晓,以便埋下沈、凌两家的矛盾!这便是苏晚卿让流音跟着前来的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