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看到的景物都出现了重影,如同醉酒期间,只感天地翻覆,腿脚发软,站立不稳。
“够了,快收功。”
伴随着阿元忧心的尖声提醒,余晋一个踉跄,从虚空中突兀现身出来。
一头撞上满脸惊骇的熊妖。
修行者感应天地元气之后,大多相隔数丈、十数丈、上百丈,或御器、或操控飞剑、或施展道术相互搏杀。
再没有如凡间武者那样,近身厮杀,拳脚相交。
熊妖老瘟一时措手不及,也顾不上操纵炼尸,只怒吼一声,双手环抱正正将余晋抱在怀中,用力一箍。
妖族化形之后,妖体巨力不失。
熊妖形体庞大,本身力量还要比寻常妖族高出许多。
一时之间,余晋耳边只觉咯咯骨响,胸间骨肉剧痛,眼前晕黑一片。
口鼻间鲜血潺潺而下。
你奶奶,这是要被怀中抱妹杀!?
他仓促间浅浅吸口气,玄灵真气鼓荡,张口一吐。
一道追魂刺正中熊妖的脑门。
凄厉惨吼中,余晋便觉肩下如同铁箍的两条胳膊渐渐松弛,他用力一挣,甩脱了对方的挟制,跌跌撞撞后退数步。
抹了一把口鼻中滴答而下的血水,眼前视线缓缓聚焦,他仓促发出的追魂刺,造成的战果映入眼帘。
熊妖老瘟的脸面,像是数年未经雨水滋润的土地,干枯皲裂,皱皱巴巴。
眼鼻部位几乎消失不见,只残留些皱成一团皮肉组织。
而脑门处直接被追魂刺命中的部分,皮肤散碎,颅骨凹陷,露出酒杯大小的、沟壑不平的脑髓。
余晋打了个寒噤。
这景象也太恐怖了些。
若是自己刚刚没那样仓促,一发追魂刺下去,这熊妖的脑袋莫不是就要化为一团飞灰?
“为什么,为什么?
你也是妖族,为什么要帮助外人?
俺只想收集功法、法器,练就长生,带领妖族崛起,摆脱我族被修行人压迫现状。
你为什么不助我反而还害我!?”
熊妖惨声长嘶,步履蹒跚向余晋逼近数步,绝望大喊。
“练就长生,带领妖族崛起?
真是空前绝后的丰功伟业!
但他奶奶的......,你这一个看似伟大的目标,便要余大爷献出生命......或者长生的前途?”
余晋说的急促,只感喉中一热,摇摇晃晃咳了一口血出来。
他勉力直起身躯踏前一步,聚起全身力气大力拍下。
“咔嚓”一声响,熊妖的脑袋碎成数块,红白浆液飞溅,不甘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你奶奶,天下什么人有权利......,用一个看来崇高的目标,来剥夺老子的前途,或生命......或收获所得!?
没~有~任何人能,只要是我的,谁也不能拿去,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拿去!”
余晋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踉踉跄跄迈过熊妖的尸体,艰难跪坐在面上犹带两行泪水的曹晴雪身前。
“师姐,我......身上有些秘密,你能替我......保密吗?”
他喘息问道。
“白骨观道法?我,我若......若不能......不能保守这秘密?”
“那咱们就此......分道扬镳,翻过这山便是北境雪原,想来师姐......也能平安回到宗门!”
“你现在这伤势,分开......你可能会死!”
“我精血充足,性命悠长,死......死不了。”
曹晴雪怔怔和余晋对视数个呼吸。
一滴滴血水从余晋下巴滚落,“啪嗒”声不停,在脚下的冰雪上汇成一滩血洼。
红白相映,很是鲜明。
两粒珠泪从曹晴雪眼角滑过,滴下好看的下巴,她带着哭音道:“好,我......我答应你。”
“好,那咱们一起......”
余晋话说半句,便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恍惚中,听曹晴雪在惶急的喊“师弟”,又有温暖双手伸入他的腋下,将他用力扶起。
装惨卖苦,强逼吃货师姐为自己保守秘密,这手段是不是过了?
会不会扰乱曹师姐的道心,影响她的境界晋升?
他心中最后浮起一丝内疚心思,听阿元嘟囔一声“骗子”,再就便失去意识。
......
两个月之后。
面色憔悴的春二娘,伫立在熊妖老瘟的洞府之前。
神色复杂,满心懊悔。
两月之前的那场大战,自己不止失去祭炼到14层禁制,三重天的七情销魂环,自身法力更是在对方摄元大法下大幅消减。
也不知十年八年,能不能将损失的法力重复旧观。
而七情销魂环的失去,有其让自己心痛。
天罡法祭炼的法器,每四层禁制为一重天,地煞法祭炼,每八层禁制为一重天,最高为九重天,再上便是生了灵性的法宝了。
三重天的法器,在金丹境以下已算不弱的法器,自己辛苦祭炼数十年的成果,便在那一战后,成了人家的战利品。
如今想起来便觉心脏隐隐作痛。
难受无比。
自己若不能晋升金丹境,可再没时间能祭炼出第二件三重天的七情销魂环。
炼神境、阴神境只修神魂,不修身体,所以便是突破到这两境,寿命也不会变化,只有通窍境的二百年。
自己还有没有机缘晋升金丹境,延寿至五百年?
她只感口中发苦。
那日阴神被破,法力大损,经过这两个月的恢复,现在的法力还没达到先前的一半。
苦苦修行百多年的法力,在那鹿妖施展的摄元大法之下,足足去了六成还多。
幸亏那鹿妖的白骨观功法修行尚浅,若是修为再高些,那一吸之下,自家的神魂都要被其吞到肚中。
真真是倒霉透顶,自己只以为那是一块鲜美可口的点心,没想到在美妙前景的背后,竟然还隐藏一只凶猛的鲨鱼。
美味的点心没吃到口中,自己却还被撕扯去大半皮肉。
可谁能想到,传说传承灭绝的白骨观功法,竟然在万里之外还有人修习。
白骨观摄元大法,不仅能强力摄取精元,而且最是克制阴神出游的形体。
去了身体的保护,在擅长摄元大法的白骨观门人面前,阴神出游便如去了壳的螃蟹,肥美的脂膏都暴露在对方面前。
没有将自己的神魂都吞掉,还算自己前世行善,烧了高香。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里不能待下去了,要防着那些小心眼的女人来寻仇。
惹祸的混蛋徒弟已被自己采补成一具尸体,一则泄愤灭口,二则还能补充一些法力。
远走高飞,再来老瘟这里搜刮一番。
老瘟那夯货,整天臆想自己能登上万妖之王的宝座,能带领妖族崛起,不止对女人兴趣非常,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劫杀大宗弟子,夺取对方的功法、法器。
上次运气好,杀了竹山教一名弟子,夺了对方一具炼尸,但这次终究还是翻了船。
春二娘叹了口气,身影降下,刚要前行,却看到洞府之中窜出一名小个子。
身材干瘦,脑门一撮白毛。
糟糕,竟然忘了阿土这家伙,老瘟最好的朋友。
老瘟就算能剩下些有价值的东西,怕要都被阿土收了去。
“二娘,老瘟哥哥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他和俺约定要探一处前人的洞府,俺等了他快两个月,还不见他回来。”
“死了,回不来了,别等了,你自己去探吧。”
春二娘没好气道。
预想的收获拿不到手,心中大为不乐。
“死了?被什么人杀了?
那洞府的信物还有一半在老瘟哥哥身上,若没有信物,俺可进不去洞府。”
阿土焦急问道。
“怎么,你还想报仇?
广寒宗弟子,呸,什么广寒宗弟子,老娘还没听说过,能运施魔门功法的广寒宗弟子。”
“什么运施魔门功法的广寒宗弟子,二娘细说!”
春二娘皱着脸将那日对战情景讲述一遍,又喝骂道:“那鹿妖身份诡秘,即能御使魔门摄元大法,还能以广寒宗御剑心法对战。
过些时日,定然能成长为傲啸天下的遮奢人物。
你不要自寻死路,再主动靠上去了,省的丢了小命。”
“广寒宗玄门弟子竟然修行魔门功法?
不行,杀了俺老瘟哥哥,绝不能让他好过,俺要去广寒宗告状。
二娘告诉俺那鹿妖的相貌。”
阿土歪头怒目,却不听春二娘的劝说,愤愤然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