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放心,只要是贫道能力范围内的事情,自会尽力。”
孟然引鲁药师在祖师像前坐下,安抚一番过后,对方情绪才稍作稳定。
“小孟道长,老夫我……可能遇到鬼了!”
随即,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与小孟道长说了。
原来,自从半个月前开始,每次鲁药师早上醒来,身体都会感觉到一阵的酸痛。
不仅如此,某些关节处,更是会出现淤青。
起初,鲁药师只以为是不小心碰的,自己配了些雄黄散缓解,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可事情的古怪还不止于此。
慢慢的他发现,昨夜还好生生放在地上的鞋,第二天却莫名跑到了门外;
前一天才刚烹炒好的药材,一夜过后,居然自己出现在了锅里!
半个月内,诸如此类的怪事时常发生。
但真正促使鲁药师前来寻求帮忙的,还是昨晚发生之事。
“昨天夜里,老夫特意冲泡了一壶药茶,想要压制睡意;虽然最后仍是睡着了,但与往日不同,这次我中途就醒了过来。
“之后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出现在了涌江的江岸边,冰冷的江水拍打着我的小腿,居然只差一步就要跌进去了……”
鲁药师心有余悸吞咽口水,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孟然:
“小孟道长,你说这涌江里……会不会真有什么脏东西作祟啊?”
梦游也能说的这么邪乎……
不过转念一想,孟然觉得此事的确有些邪门。
鲁药师一把年纪,自己梦不梦游,他心里肯定最为清楚,而且就算是梦游,也不应该专门往江边跑吧?
更别说每晚都是如此。
村中虽然素有“水鬼”抓交替的传闻,但那不过是吓唬孩童、避免溺亡的故事罢了。
不过……
孟然想起了识海中的“火德仙君”;想起了书中记载的志怪异闻。
既然此世可以修行,那么有妖鬼之流存在,也并不是那般稀奇了。
涌江之中……或许真有古怪也说不定?
见清秀道人久久不言,鲁药师显得有些迫切:
“小孟道长,权当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恳请帮帮老夫则个!”
旋即,又似极为心疼的开口道:
“只要道长肯帮忙,小老家中尚有一株百年血参,甘愿赠与道长。”
孟然听完不由得眼前一亮。
百年血参?
须知,当初他师父与鲁药师关系极佳,乃是难得的良友。
结果,只因张梦龙损坏了一株宝参的根须,鲁药师便直接断绝了与其来往。
可见这些宝药在其心中地位。
更别说还是一株百年的血参,其价格不可估量,甚至不在胡员外的狗头金之下。
若是能够与其它药材合炼成为丹药,价值更是不可估量!由此足以见得,鲁药师此次的诚意之巨大,情况之急切。
“何时动身?”孟然问。
鲁药师赶忙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
此时天色已晚,尤其才下过一场雨,山路湿滑崎岖,实则非常难走。
鲁药师虽然一把年纪,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漆黑的山路于他而言,并不那么困难。
尽管被折腾了小半个月,但精神头似乎还不错?
反观孟然则是一直跟在后面,步伐虽不急不缓,心中却是难免胡思乱想,之前师父尚在之时,倒也带他做过几次类似之事。
但到最后通常都是乌龙一场,压根没有什么所谓的“鬼怪”,因此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孟然清楚,既然决心踏上修行之道、想要见识外界的瑰丽玄奇——
神仙妙法、志怪奇谈……这些记载在书籍之上的东西,他早晚都要切身接触的。
若是现在就产生退缩心理,那还谈何求仙访道?
而且……
孟然细心留意前方引路的鲁药师。
对方虽被“鬼物”纠缠了小半个月,却并不显得病态。
比起只是梦魇的王冰棍,都要强上许多。
“看来,多半又是一场‘乌龙’。”
孟然心中安定许多。
青龙观坐落在山腰处,下山并不需要太长时间,沿着石阶长廊,二人很快来到了村子内。
这个时间,大部分的村民都已经休息了,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火。
药师的家就在村子南面。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涌江的存在,因此村子的“南北”方位,实际上是隔江相望的。
说起来,这还是孟然第一次到江那边去。
之前师父在世之时,向来不允许他靠近涌江。
“小孟道长,过了前面那座桥,就到小老住处了。”
鲁药师回头对着孟然招呼道。
孟然跟上前去,只见前方坐落着一座青石拱桥,远远看去,好似一只匍匐小鹿。
“嗯?桥上有人?”
孟然视线之中,在那漆黑暗淡的桥面上,似乎有一盏灯光闪烁,忽明忽灭。
“这……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
鲁药师有些胆怯,不由自主退到孟然身后去了。
孟然略一皱眉,默默运转口诀,吐纳灵气。
火心宫之中,瞬间凝聚出一层火德灵气,蓄势待发。
咯吱咯吱——
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似乎是木板挤压的声音,从桥那边传来。
鲁药师已经将袖子攥成一团,肩膀抖如筛糠。
“小,小孟道长,它……它要过来了?”
孟然没有说话,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几息之后,耳边木轮响动声越发清晰,视线之中,一道妇人身影从夜幕中剥离出来。
孟然见到来人面容,露出恍然之色,笑道:
“原来是李姐,这么晚才收摊吗?”
李寡妇推着豆腐车,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孟然,用身上的碎花围裙擦了擦手,边说道:
“是小孟道长呀?本来日落前就要回去的,结果半路豆腐车坏了,白白耽误时辰不说,还花了我五十文呢!”
李寡妇说完,瞧见了躲在孟然身后的鲁药师,撇撇嘴,与孟然打过招呼就推着车离开了。
“唉,这小李寡妇也不容易,早早就没了男人不说,孤儿寡母的……”
鲁药师等妇人走远,这才摇头喟叹道。
“快走吧。”孟然催促一声,先一步上了桥。
李寡妇在三个多月前,还不是寡妇。
当时的她还是“李豆腐”,男人叫岳明,会些拳脚,在村中人缘极好,在镇上某家大户做家丁。
后来不知为何,被官府抓进牢里,一直未归。
据说已经死在了里面。
李豆腐自此成了李寡妇。
……
鲁药师的家坐落村子南面,距离涌江,仅有不到两百步的距离。
值得一提的是,李寡妇的家,恰巧就在江对岸,二者之间仅隔着一条涌江。
房间内,孟然在前厅摆了把椅子坐下,道:
“药师今晚放心休息即可,一旦有异常出现,贫道自不会袖手旁观。”
房门口,鲁药师手里捧着一个长条木盒,一脸肉疼的苦笑道:
“有小孟道长在,老夫自然是放心的。”
说罢,将木盒交给孟然,而后缓缓退回房间内,关上房门。
孟然拿起木盒,打开看了一眼,只见狭窄的空间内,躺着一株通体赤红,根须如发的宝参。
药香顺着空气钻入鼻腔,孟然光是闻一闻,都感觉体内气血顺畅了许多。
“好东西。”
孟然笑了笑,“啪”的一声合上木盒,收入怀中;又顺势取出一本《搜神传》,借着油灯翻阅起来。
这是观内传下来的一本老书,成书时间已不可考,其中记载着诸多神鬼志怪的奇闻怪谈,颇得孟然心意。
……
月冷星稀,窗外蝉鸣蛙噪。
转眼已是夜半,依旧无事发生。
看了半晚的书,孟然只感觉神疲体乏。
他将《搜神传》合起,收入怀中,而后望了望药师所在的房间。
虽是在看书,但孟然却没有分毫走神。
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房间内的动静上。
孟然活动了下酸麻的脖颈,望了望窗外。
此时云层已经尽散,夜空晴朗;而在正南方向,隐约矗立着一尊朱雀石像,霞光可以穿透夜幕包裹,夺目耀眼。
“天都快亮了……”
孟然注视片刻,随即收回目光,正打算重新坐下。
然而,却忽有一股凉意直冲脊背,令他不禁汗毛倒竖。
紧接着,药师所在的房间中,传出一声异响。
孟然迅速上前,推开房门,却见房间之中空无一人,其余杂物也摆放整齐,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唯独一扇窗户漏开条缝隙。
有风顺着吹进来,木窗碰触墙壁,“梆梆”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