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上除了花大价钱买来的几匹布外,为小孟道长裁制的道袍在在其中。
裁缝不由急的是焦头烂额,却又惧怕那妖物,不敢真的上前去追,只得原地打转懊恼不已。
而在此时的孟然眼中,那黄皮子虽距离自己尚远,但在法眼注视之下,见其一身妖灵之气如掌上观纹一般清晰可见,甚至给他一种触之可及的感觉。
妖灵之气与香火神道亦或者人间愿力差之甚远,却也因此尤为被孟然所注意,好似羊群混入孤狼,想不明显都难。
孟然站在老树之下,一身道袍迎风鼓荡有火光映照,见其轻轻拈了个指诀,袖中明光流火顷刻飞出,后发先至,眨眼之间便追赶上了那辆板车。
嗤嗤!
火焰空中腾烧如同小蛇一般,在孟然的有心导引之下,火光迎风膨胀随之轰然爆开,分化为数条冲天火蟒,将那辆板车的退路尽皆围堵起来。
那黄皮子速度奇快,此刻却也被火焰所阻拦,不得再进一步,然却见其立定身子,张口一吸,皮腹瞬间膨胀数倍,那一道道炙热可融化精铁的火焰被其尽数吸入口中。
做完这些,黄皮子腹部瞬间干瘪成原样,打了两个烟嗝,拉起板车继续奔逃起来。
“道长,这……”
裁缝面色一垮,赶紧看向孟然,却见小孟道长只是勾了勾手指,旋即有一缕炙热烟气萦绕指尖,下一刻,一道淡黄细长的兽躯自半空陨落,砸在二人面前。
正是那黄皮子,此刻已经死了,浑身被烧的黢黑,散发出野兽皮毛特有的焦糊味。
“终究是成了气候的妖灵,若非执意纠缠,贫道还真不舍得伤你性命。”
孟然而今对于“小引火诀”的掌握已是今非昔比,各种变化施展起来随心所欲纯润自然;更别说还抽调了一丝“火德敕令”的神力融于其中,对于妖灵来说更是来自本源的压制。
灭杀黄皮子妖灵是意料之中的事,真正令孟然在意的是此妖方才所施展的术法——居然可以将他的火法吞入腹中,并好似无物一般存于体内。
若非火法之中被裹挟了一丝“火德敕令”之神力,恐怕还真会令其逃掉。
孟然想到此处,来到近前仔细打量;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妖灵——龙女应枣不算,龙虽妖身却法通天地,不可一概而论。
孟然虽并未修行什么身法,但在裁缝眼中,其一举一动已然有道家灵官之仙气,老裁缝读书少,只知道有灵官,不过想来灵官之上的神仙,也未必可及道长吧?
正想着,忽然却见地上的黄皮子尸体竟缓缓蠕动起来,那原本干瘪下来的腹部竟又一次膨胀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挤来挤去。
裁缝这一阵的心情就和拉皮条也差不了多少,忽松忽紧,感觉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孟然实则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那黄皮子似乎修炼了某种法术神通,可以将物体甚至术法灵气存储于腹中,而今黄皮子身死已是确凿之事,因而倒是不必担心对方起尸,却也难免好奇腹中蠕动究为何物?
喀嗤,喀嗤……
似乎是切割血肉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那黄皮子的腹部皮肉瞬间被破开一道口子,随即竟一只手居然从其肚子里钻了出来,之后是另一只手,然后头,身子……
难以置信,一只黄鼠狼的肚子里居然钻出来一个完完整整的大活人?
“是你?”
原本躲在孟然身后的裁缝探出身子,颤抖着声音开口,其中多半是恐惧,一小部分是震惊。
昨日白天他上街买布,路遇一老乞丐算命,而今所见之人虽然身上满是血污,却也可以辨认得出模样,正是昨日那老乞丐。
“多谢!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呐!”
那老乞丐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对着孟然连连磕头致谢,见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腥臭血污,衣衫上还有烧焦痕迹,狼狈至极。
孟然上下打量他片刻,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
那老乞丐赶忙回答:
“不敢欺瞒道长,小老本是陵河村人,然半月多前陵河村遭逢天灾,本想请司天监的大人来帮忙,却一直都未见回应,村中这才派小老到城中寻找,不料竟一不小心就被妖物所害,道长救命之恩,小老没齿难忘!”
“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裁缝语气颇有几分玩味,“你村中人都落难了,你还有心算命骗人呢?你不是说我有大凶……”
说到这裁缝突然噎住了,仔细回过味来琢磨琢磨,自己这一路上的确诸事不顺呐……还真让这货蒙对了?
“算命的事怎么能叫骗呢?信则有不信无嘛……”老乞丐扯着嘴苦笑。
“你说陵河村遭受天灾?”
孟然对于两个老头的相识过程不怎么感兴趣,将话题拉回正规。
到了镇上之后,孟然心中便一直有所疑惑——
一般而言,一方地域天象变化之影响大到一府之地,小也该囊括一方乡镇,然前段时间四方村暴雨连绵三天三夜,几里之外的镇上却是如无事发生一般。
若说天河倒挂乃是此世独有异象,然为何只有四方村一地暴雨连绵?莫非如此异象最终只是在区区一村之辖肆虐?着实令人想不通。
至于陵河村距离四方村足有数十里路,二者所遭“灾劫”应该并无干系,但此地恰好是林夫子旧友梁牧的家乡,梁氏宗族扎根于此,如今却再次遭受“天灾”,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或许往日大族的昌平气运真的不复存在了吧。
“唉!这陵河村的天灾说起来也是古怪至极。”老乞丐叹了口气,“村子大旱了。”
“大旱?你可不要胡扯,陵河村裁缝我是知道的,临山环水,怎么可能会有旱灾?”
裁缝狐疑的盯着对方,言语之中满是戒备与提防,显然是对于这个从黄鼠狼肚子里钻出来的人没什么好感。
“你可认识梁牧?”孟然问道。
“自然认得,‘梁’是我们村中大姓,一方豪绅呢!”老乞丐没理会裁缝的讽刺,回答道。
孟然一双法眼灿若流火,直将老乞丐盯的发毛,这才移开目光望向别处:
“贫道昨夜恰好见过梁老,他也同贫道说,陵河村可是有一条河的。”
“好叫道长知晓。”老乞丐垂着头,“早在半月多前,浩浩荡荡的陵河便已于一夜之间干涸,至今也未见一滴河水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