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孟然显得颇为吃惊:
“原来尊下便是司天监的春分少监,幸会幸会……不知少监深夜来见贫道,可是有事吗?”
这位自称“春分”的男子一双粗蚕眉头扭在一起,靠在窗棂一侧是摇头叹气,闷闷说道:
“不瞒道长,经过在下这些天的调查发现,陵河村如今的所有怪象,实则都与一个人有关!”
“是何人?”
孟然看着面前这个假借司天监身份的粗眉男子,显得饶有兴致。
说来也是巧了,偌大司天监共有四位官正二十四位少监,面前这人却偏偏谎称自己是春分,恰巧就是自己唯一接触过的一位。
眼下倒也不急着揭穿他,除了想搞清楚对方目的之外,也是想听听他究竟能说出什么来。
那粗眉男子说道:“不是旁人,正是梁家当今家主梁牧啊!”
“是他?”
“当然了!”粗眉男子屈指敲了敲窗台,“梁牧举行淫祭邪祀之事,甚至还趁着庙会浑水摸鱼,敛收本不属于他的香火愿力,在下顺藤摸瓜,这才寻来了陵河村,不料此处竟被残害的更甚!”
“梁牧竟会如此?”孟然神情微动,佯装吃惊。
粗眉男子不觉有他,自顾自说道:
“据我所知,那梁牧早年也曾官居高位,但近年来走势低迷,运道不佳,连带着整个梁家也变得气运衰退,再难打通仕途之路。
“而梁家祠堂之中所供奉的‘保家仙’,实则就是用来缓解、甚至彻底解决这种境况而被请来的,私以为,陵河村如今之乱象,症结正是在此处!”
“此话何解?”孟然看似随意开口,然心中思绪却也未曾间断。
对方所言虽皆是实情,但矛头指向却是与他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事情原委并未被篡改,但核心概念却已然被悄悄替换。
对方似乎有意将祸源安在梁牧的头上,而非祠堂之中的那尊仙家神像。
粗眉男子冷笑道:“梁家人利用神像举行淫祭邪祀,打算盗取整个陵河村的气运加持己身,从而恢复家族地位,目下村中诸多乱象便是气运衰败、福德溃散的征兆。”
孟然皱眉:“梁家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不错!”粗眉男子点头确认,“明日梁家族祀,届时会破例允许百姓入祠堂,在下准备趁机将那尊邪神就地正法!不知道长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与司天监结一次善缘?”
“若少监所言非虚,贫道理应相助才是。”孟然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如此那就多谢道长,明日再见!”
粗眉男子朗笑一声,一翻身便消失在窗外。
笃笃笃……
自称“春分”少监的粗眉男子刚走,房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孟然走上前去打开房门,却见是龙女应枣站在门外,对方目光扫了一眼微微开合的窗户,说道:
“那人不是司天监的。”
“贫道知晓的。”
“道长如何看?”
“不可尽信。”
“那明日族祀?”
“一切如常便是。”
“那好。”
二人短促交流片刻,便各自返回房间休息去了,孟然重新关上房门,想了想,又上了一道木闩,旋即将窗户关好,在床榻之上坐下,缓缓引动月华之精开始修炼。
今夜无需睡觉了。
……
……
次日一早,云雾破晓,天刚蒙蒙亮,原本冷冷清清的村巷就已经围挤了不少人了。
这些人都是要去梁家祠堂参加族祀的村民,大多都是拖家带口,面色都显得焦虑疲惫,所有人手上都拎着大小样式各不相同的器皿,乱乱哄哄的朝着梁家赶去。
“唉……这都大半个月了,也不知是村里哪个混蛋做了天怒人怨之事,搞得村子落得如此劫难,又是旱灾又是怪病……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迄今为止竟连一个官府的人都没见到,若非有梁家的‘保家仙’赐下圣水,恐怕你我早就活不成了。”
“说的是啊,以往秋收杂税之时这些人比谁都勤快,怎么一遇见事就都没影了?”
“我倒是听说了个小道消息。”人群之中,有一寻常模样的村民低声说道,“据说这一切都是梁家人背后捣鬼,这才……”
“胡说八道!”
“你是哪家的,怎么如此面生?”
“梁家人德望甚高,怎容你诋毁?”
这则消息好似火花落入棉花堆一般,在人群之中瞬间扩散开来,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对其嗤之以鼻,但仍有小部分人记在了心里,场面变得有些混乱,而传播此消息的男子却悄悄地溜了出去。
……
梁家祠堂共有两层之高,修筑的庄重大气之余又颇具文俗底蕴,初见到便能感受到那股家族绵延数百年之久的厚重岁月之感。
一层大堂是供梁姓族人聚会议事之用,因此也装潢布置的颇为贵气明亮——
四根朱红石柱撑起顶盖,提有“梁氏祠堂”四个龙游蛇走的大字的牌匾高居上首,两侧亦有楹联,字迹同样遒劲有力入木三分,想来也是某位梁家先祖所作。
梁虞与孟然介绍说,每当有族中学子科举高中亦或是仕途上升之际,便会在此设宴庆祝,只可惜近年来可值得在此庆祝之事是一件少过一件了。
至于二层则属于整个祠堂的真正核心之处了,不仅供奉有梁氏家族历代先祖,其中更有不少成就阴神地祇的祖辈人物,即便是当今梁家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资格进入其中。
而那尊被供奉为梁家“保家仙”的黄仙神像,平日就摆放在此处。
此时梁家族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将一些设施器皿都摆放到祠堂外的空地上。
按理来讲,外姓村民是不允许进入他梁家祠堂的,但又要为村民分发“圣水”因而只能将族祀摆在外面举行。
“道长,应姑娘,昨夜确实是有怠慢之处,还望见谅,呵呵……”
一处草坪空地,梁虞长眉随着表情变化而抖动,讪讪笑道。
昨夜家祖于牌位之中显灵,与他们讲明了利害关系,在得知了其中关要之后,梁虞瞬间后背发凉直冒冷汗,心知自己一不小心之间险些错过一桩大机缘!
好在最后挽救了回来,否则余生几年定要在懊恼之中度过了。
“梁老先生客气。”
孟然自不会与其计较这些琐碎,不在意的摇摇头,随即听到不远处有熙熙攘攘的嘈杂人声传来,紧接着梁休一路跑了过来,对着梁老爷子说道:
“伯父,村民们都已经来了。”
“好,你们都准备准备。”梁虞打发走侄子,又看向孟然二人,诚心讨教,“道长、应姑娘,老夫接下来该如何配合?”
孟然与应枣对视一眼,旋即说道:“一切如常便是。”
“好。”梁虞点了点头,回头招呼一声,“将神像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