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完，程达马上就后悔了，但是已经收不回了，罗凯和小乔都听得清清楚楚，两张脸上都是过度震惊后的呆滞。
程达敏锐的察觉罗凯又试图张嘴提问，立即抢着说话：“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这个结果就行。问题人物是刘谦汝！刘谦汝！你老扯钟海鹏是几个意思？！”
迎着程达狐疑的打量目光，罗凯很理直气壮的讽刺程达：“我觉得钟海鹏也是有很大动机让沐小慧从他们的世界消失的。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么明显的嫌疑人。不然，又查六年，等下一个新的线索出现，才惊奇发现，哟，我前面几年调查方向全错了。”
“行，我知道，是因为我过去一直死咬耿军，才让你六年白费了功夫，我给你道歉行了吧。不过你早就不是警察了，你是我掏钱请的私家侦探。我TMD怀疑耿军，你就调查耿军，这本就是你分内之事！”程达也不是罗凯能轻易忽悠的，一时觉得罗凯今晚表现有点怪，一时又不满罗凯对钟海鹏的武断猜疑。
一直都没怎么出声的小乔突然插话了：“程总，我觉得您不该怪罗哥想得太多。现在我们手里线索真的有限，全靠大胆的假设才把调查推进到现在这个程度。罗哥一直教我，我们接的案子，要是调查方向错了就全完了。现在罗哥反复问您的那位老排长的情况，其实就是在尽可能的排除他的嫌疑呀。如果今晚咋们确认他没嫌疑，调查方向不就锁定刘谦汝了嘛。”
程达听进了小乔的话，点了点头，说话语气和缓了很多：“行呀，乔，为了你罗哥，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了！”
程达想了想，又耐下性子给罗凯解释：“虽然刘谦汝创立鼎元投资后做的首件正事是塞钱给根本不需要融资的海阳药业，这并不代表老排长就和刘谦汝干的那些龌龊事有直接关系。况且，现在罗家群才是海阳药业的一把手，他是刘谦汝老同学，2013年之前，老排长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罗家群。如果你认为对调查有帮助，我可以想办法去打听老排长和刘谦汝、罗家群到底是怎么建立的合作。”
“不过，罗凯，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2013年初那个时间节点，钟海鹏家族内出了大事，钟海鹏的原配钱金芳意外身亡他家被警察调查了很久，养母兼丈母娘带着唯一的儿子天天在家里跟他闹。一边是家事沸反盈天，另一边又是海阳药业上市，又是忙瑞海航业和宁州港建设项目，他是不可能分神的去搞沐小慧这么个小人物的。”
可能是程达恳切的解释说服了罗凯，他没有再进一步的逼迫程达去怀疑钟海鹏。
程达接着问罗凯：“还有，鼎元投资明面上已经把它在海阳药业的权益全部打包出售了，那之后呢，还有没有和海阳药业有暗中的利益勾连？”
“哎，这些复杂的关系，我们也是经由沐小慧、邵雨虹留下的线索才能窥见冰山的一个小角。以前哪里想得到其中会如此曲折，听你刚才一分析，我都开始怀疑罗家群不是在给钟海鹏打工，而是刘谦汝和鼎元投资实控海阳药业的工具人。”罗凯也不由得叹气，“以前是没线索没头绪，现在是越查，越是千头万绪。”
“你还没回答我，小乔有没有挖到关于刘谦汝的非官方线索？”程达不想再无端的对海阳药业及钟海鹏展开猜测，除非是有了证据证明沐小慧与钟海鹏有直接的联系。
“有一些，只是还不确定价值大不大。”
“说来听听。”程达赶紧催促罗凯道。
“刘谦汝的妻子叫做庄晋乐，和他的合伙人同姓，我推测大概率是有些亲属关系在的。不过刘谦汝的妻子庄晋乐是出生成长在米国的华裔精英。母亲还担任过米国盛都大学的校董。作为杰出校友，米国盛都大学校报去年采访过她，采访报道中说庄晋乐和刘谦汝就是在盛都大学认识并相爱的，于1998年庄晋乐28岁时缔结连理。两人一直都没有孩子，搞了很多慈善活动为米国的很多儿童福利机构、罕见病患者联盟募集过大量善款。不知道是不是庄晋乐因为刘谦汝患有罕见的遗传性疾病而爱屋及乌。”随着罗凯的讲述，小乔把外网上很多与庄晋乐有关的报道截图投影了出来。
不同报道中都附有庄晋乐的照片，显示她是一个整体体型偏清瘦的短发女性，双眼明亮、鼻梁挺拔，日常穿着打扮走的是简洁清雅干练的高知路线。
还有几张是她和刘谦汝参加一些宴会活动时，与程达都能在新闻中时常见到的几位米国政府高层的合照。很明显这对夫妻，不仅在华国人脉强大，在米国是更胜一筹。
在这些合照中，很明显可以看出，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庄晋乐脸上岁月的痕迹。虽然算年纪，她比刘谦汝要年轻好几岁，但如果仅通过两人的外形判断，显然刘谦汝才是他们夫妻中那个被时光分外优待的人。
“然后，根据庄晋乐的海外个人主页及一些米国机构的网站公开信息披露，她担任过如盛都银行等米国多家银行的独立董事，目前是盛都一家大型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叫做Townsend, Zhuang & Stock LLP。中间那个Zhuang，应该就是来自她的家族姓氏。小乔还找到一个去年的《米国律所500强》的分析报告，这家律所排名还挺靠前，业务也很广泛，其中有家族信托基金管理、投资基金管理、金融产品管理等。鼎元投资的海外资金来源可能会与这家律所负责管理的家族信托有关系。但是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是没法确认清楚的，只是个人的猜测。”
“你这个怀疑是合理的。”程达点头表示同意。
“我刚刚脑子里冒出的另一个大胆的怀疑是，你刚才说钟海鹏本意是不愿意海阳药业上市的。”罗凯继续展示他的脑洞，“那得是什么样的淫威才能让他违背自已本意屈服呀？会不会就是刘谦汝身后妻子的强大关系网？”
“你赶紧打住吧！”程达被他的话激得背心一凉。
今晚的信息梳理到这，令程达心中积聚已久的迷雾渐渐退散，沐小慧失踪，是利好刘谦汝、罗家群这些能从海阳药业上市这个事件中获取巨大利益的人，这些人中，有人负责决策，有人负责谋划，有人负责执行。他是在向这个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团队发出挑战。
站在他对立面的不仅仅是某一个人，他不确定自已这个三人团队，是否真的有求得沐小慧失踪真相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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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达与罗凯、小乔开会一起梳理刘谦汝的关系网络时，身在沪海的耿军也在加班加点的开会。
在去年初，耿军由海诺的产品总监被提拔成为了海阳药业商务发展部高级总监，薪水涨了一大截，还获得了一定数量的股权，虽然是占总股本的十万分之几，可那也是他真正意义上成为上市企业股东了，算是人生的一个里程碑。
耿军的妻子曾雪也很高兴，唯一令她不满的一点是，耿军要负责到远离宁州市的沪海分公司开疆拓土，照顾家里的时间更少了。
耿军升职那天，已经是海阳药业执行副总裁的罗家群与瑞海集团分管人力资源的副总裁钱金华一起跟他谈话，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没有实质意义的套话，但也透露有不少海阳药业未来的战略布局。其中就包括了商务发展部的核心职能，从海外的重点科研院校、独立实验室、初创的生物技术企业物色高潜力的新药研发项目，为海阳药业打造继仙参通脉灵及海诺之后的、下一代的重磅药品，同时，也要为仙参通脉灵、海诺拓展海外市场寻找合适的海外合作伙伴。
可是做了半辈子医药销售的耿军，自已既往并没有任何的评估、兼并在研创新药物的工作经验，更不要说什么慧眼识宝珠的眼光了。
还要为核心拳头产品的出海寻找海外合作伙伴，耿军一个土生土长的、来自华国农村的做题家，哪有这些人脉渠道呢？
耿军私下向罗家群求教，罗家群向耿军坦言，公司董事会早就认为，华国市场对仙参通脉灵、海诺而言，已经是成熟市场了，并不需要像做新兴市场那样砸资源了，在最优成本控制下维护即可。
耿军心里对罗家群的话自动进行了翻译：公司要裁海诺的销售、市场预算，预算少了，我能从中捞的钱也就会越来越少。
罗家群又说，海阳药业后续的战略资源一定是向商务发展部倾斜的，这个部门将是决定未来公司最大开销的部门，如果负责人不是罗家群的自已人，他估计晚上觉都睡不着。所以，耿军一定要把部门负责人的位置占牢了，绝不能让集团其他高管染指。
耿军的翻译是：商务发展部以后买海外的项目是要花大钱的，你在这个部门盯着，我们才可以一起从这个部门捞好处补亏空。
面对耿军坦言他担心自已能力有限，海外资源和渠道就更有限了，罗家群反而非常的不在意，指点耿军，他之所以派耿军去沪海分公司组建商务发展部，就是因为沪海比宁州有更多的外企总部与海外资本，而且距离宁州总部很远，方便耿军在没有其他高管眼线监视下，打着海诺与海阳药业的大旗，到沪海去建团队引进海外的资源与渠道，甚至都不需要耿军主动，资本掮客们会自已闻着味找上耿军的。
耿军还是不放心，问罗家群，要是吸引来骗子上门，他没能力去甄别，反而更会坏了罗家群的事。
罗家群说，董事会已经在筹备海外分公司了，将会有海外分公司团队负责具体干活担责任，要是真有问题，耿军可以往海外分公司那边一推，万事无忧，
耿军彻底放心了，和接替他的新产品总监交接完工作后，便立即赴沪海走马上任。
耿军自已是完全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他又要做工作交接了，还要加班做。
耿军还是海阳药业商务发展部高级总监，沪海分公司的负责人之一。只是，他手中原本的一大半工作及资源，需要交接给新引进的海阳药业米国分公司总经理齐云志。为了配合齐云志米国那边的上班时间，耿军不得不开启了连续夜晚加班模式。
对于将原本捏在耿军手中的、涉及最具钱力的米国和欧罗巴区域的全部工作职责交接给齐云志，耿军也非常无奈，但是他毫无反抗之力，因为海阳药业董事会与罗家群都给了明确的指示，未来耿军只需要负责做好米国和欧罗巴区域之外的其他地区的工作。
2019年1月初，集团发公告宣布齐云志将担任海阳药业海外子公司瑞基生物（Ruigentech）总经理时，耿军是非常诧异的。
自2014年2月，齐云志从海阳药业市场部高级总监岗位离职，去米国排名前三的约翰史塔克大学攻读公共卫生管理博士学位后，他们两的联系便断掉了，主要是耿军已经坐稳了罗家群第一狗腿的位置，自已也收了一大帮子小弟，确实不想再多伺候一个齐云志了。
但齐云志的回归，罗家群竟然没有提前告知耿军，这让耿军心中是非常不舒服的。最初是罗家群画大饼让耿军到沪海负责商务发展部，一年下来，董事会不满耿军一事无成，罗家群又想办法召回学历、背景、家世、能力都远胜于耿军的、还拥有米国绿卡的齐云志，耿军无话可说。
但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罗家群便要他直接交权，还真是有了新的猛犬，便毫不留情的一脚踹飞旧的哈巴狗。
耿军一边心中暗骂罗家群无耻小人，行动上却是乖乖遵命、不折不扣的积极配合齐云志，继续扮演好一条听话的哈巴狗。
耿军心中默默盘算着，罗家群与齐云志，等着吧，总有一天要收拾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