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入了库的粮米,糜芳心头悬着的落石也沉稳落地。
“湘关的商人反应如何?”糜芳一边查看账册一边问道。
傅士仁道:“湘关的商人听闻是关公要买米,一个个都非常的热情。”
糜芳蹙眉:“热情?你给钱了?”
傅士仁摇头:“没给钱,一枚都没给,我连借条都没写,直接就将湘关的粮米全都装船了。”
糜芳顿感意外:“借条都不要?江东的商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心了?”
傅士仁笑道:“听说是陆逊接替了吕蒙当陆口都督,要全力支持关公北伐。一介书生,无胆鼠辈,恐怕是被关公擒于禁斩庞德给吓着了。”
糜芳虽然心中存疑,但也没多想:“话虽如此,但也不能不防。你先回公安,万事都需小心谨慎。”
傅士仁口中应诺,心中却不以为意。
江陵和公安,都是常年加固的坚城,易守难攻。
更何况。
沿江上下还有烽火台,即便江东真的有偷袭之意,傅士仁也不认为江东能有什么作为。
若是吕蒙尚在,傅士仁尚惧三分。
陆逊?一介书生,何足道哉。
想到入城时听到的城中议论,傅士仁又问:“最近江陵城中,都在流传仙人美食,太守可有私藏,也让我尝个鲜?”
在傅士仁的认知中,既然城中流传了仙人美食,那么糜芳肯定会有私藏。
然而。
傅士仁却看到了糜芳的脸色,在听到“仙人美食”后变得极差。
“太守,莫非这个中还有隐情?”傅士仁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
糜芳犹豫了片刻,没有道出实话:“没隐情,你只管回公安便是。不要打听,也不要多问。”
傅士仁一脸疑惑,也不敢多问。
在离开衙署前,按捺不住好奇的傅士仁又给了衙署小吏些财物,这才了解到了原委。
得知糜芳因为仙人美食而被刘禅喝斥,傅士仁也明白了糜芳方才的脸色为何会那般的差。
“太守跟世子不和,这可不是好事。”
作为久随刘备的幽州老人,傅士仁在南郡交好糜芳,看中的是糜竺糜芳和糜夫人的身份。
毕竟。
傅士仁年纪不小了,也没更大的能力去统兵作战。
今后想要晋升,就不能走战场厮杀立军功的路子。
“不如,先去拜访世子?”傅士仁心中泛起想法。
虽然在关羽惩罚糜芳和傅士仁的时候刘禅还加了十杖,但傅士仁可不敢对刘禅有怨言。
傅士仁也没哥哥和妹妹在成都。
想了想。
傅士仁又调头来寻刘禅。
“傅将军不在公安驻守,为何擅离职守来江陵城?”刘禅扫了一眼傅士仁献上的美玉,对傅士仁的语气也没有客气。
傅士仁心中惊慌,忙道:“末将奉太守命,去湘关买粮米了,今日方押送粮米回江陵城。”
“末将又曾犯下大错,让军械库走火,若非关公看世子面,末将早已被问斩了。”
“恰巧末将在返回途中偶遇有人卖玉,就购得此玉献与世子,以谢世子。”
傅士仁这谄媚的水平倒也不错。
分明是刘禅加了十杖,反过来却成了关羽看在刘禅的面子上才没斩杀傅士仁。
若不知道傅士仁为人,刘禅没准还真被骗了。
刘禅冷冷的盯着傅士仁:“去湘关买粮米,耗费多少?”
傅士仁本想虚报个数字,又怕事后被查出是在中饱私囊,犹豫了片刻:“回世子,这些粮米都是湘关的商人送的,说是奉了陆口都督陆逊的命令,要全力支持关公北伐。”
刘禅蹙眉:“可有赠送的字据?”
傅士仁摇头:“没有。这是江东的商人主动赠送的粮米,又何须再立字据。即便事后又反悔,我也是不会认的。”
说话间,傅士仁面有得意。
粮米都装船运回江陵城了,反悔也没用。
“啪”的一声响。
傅士仁送的美玉就被刘禅摔落在地,碎玉飞溅。
傅士仁心疼的看着破碎的的美玉,又不知道刘禅为何发怒,惶恐的看向刘禅:“末将惶恐,不知世子为何发怒?”
刘禅起身喝道:“官船去湘关买米,却又不给钱财,这跟抢米又有什么区别?”
傅士仁不服:“不是抢,是江东的商人送的。”
刘禅更怒:“没有字据,谁会相信这是江东的商人送的?”
“你擅取湘关米,坏我大汉法度,若不严惩,又如何能取信于民?”
“来人,将傅士仁拖出去,仗责三十。”
傅士仁大惊失色。
关羽出征前才挨了五十杖,现在又要挨三十杖?
我就不该来!
不论傅士仁如何求饶,刘禅都是不依,只让侍卫将傅士仁拖出去杖刑三十,又喝斥一顿后将傅士仁撵出府门。
傅士仁挨了三十杖,又被喝斥撵出府们,心中怒火直烧。
此刻的傅士仁也瞧出来了。
刘禅这是故意的。
不论傅士仁是否在湘关立字据,只要来见刘禅,都会挨这三十杖刑。
与其说是在打傅士仁,倒不如说是在杀鸡儆猴给糜芳看。
只不过。
傅士仁这次是背着糜芳来见刘禅。
且不说刘禅是否有意杀鸡儆猴,即便真有此意,傅士仁这顿杖刑也是白挨了。
傅士仁不敢去见糜芳,只能一瘸一拐的来到津口乘船去公安,只是心中郁气难忍。
“太守说得对,主公虽然立了世子,但世子未必就能继任为王;世子不待见我,自有主公的其他子嗣待见我。”
傅士仁满脸怨毒,深恨刘禅。
而在刘禅府中。
庞统在得知傅士仁一钱不花就取了湘关米后,眉头深皱:“湘水划界后,主公与孙权的联盟名存实亡。”
“而鲁肃去世后,江东也再无人愿意为联盟而奔走,湘关的商人赠米更是无稽之谈。”
“傅士仁被骗了!这是江东想要师出有名。”
“世子,得立即通知沿江烽火台加强戒备,提防孙权偷袭江陵。”
刘禅不疾不徐,手中还端着一碗稀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烽火台是防不住的;既然防不住,那就开门放贼入内。”
庞统一愣,随即明白了刘禅的用意:“世子是故意杖刑傅士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