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二被下了枪,浑身是血的带了进来。
“江湖草莽,不知天高地厚。
“你有什么情报,还事关起我的生死了?”
吴敬中喝了两口清茶,眼含杀意道。
他今晚很生气。
甚至想杀人。
龙二、洪智有都想杀!
作为一名老特工,他习惯在背后布局、操控,而不是由别人牵着鼻子走。
洪智有过界了。
除非有绝对的理由。
否则,吴敬中绝不会再用这人。
一个没有底线的糊涂蛋是活不长的。
“龙二,你不是有重要情报吗?
“拿出来,交给站长。”
洪智有在一旁平静道。
他今晚是在赌命。
赌自己的,也赌吴敬中的。
赢了,拔掉漕帮,消除心腹大患。
输了。
彻底失去吴敬中的信任,龙二被交付漕帮,自己横死街头。
不过,洪智有对这一局有必赢的信心。
此前连续布局。
无论马奎,还是陆桥山的“招供”,都是为了点燃吴敬中这颗炸弹。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
龙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
“吴站长,这是美佬托我在张四爷家安装的窃听录音。
“你听听。”
说完,他按下了播放键:
“四爷,你呀把吴敬中看的太高了。
“你这枪指错了人。
“眼下红票在津海十分活跃,姓吴的若是消失了,大可说是红票干的,姓戴的又能怎样?”
……
“陆处长,知道为什么……
“因为吴敬中怕我,他在装样子。
“他以为我会卖面子?
“呵呵,不,我只会让他认清现实,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
啪!
录音中断。
杨文泉、张四爷等人的声音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抽在了吴敬中脸上。
这位军统要员面如土色,眼中杀意滔天。
录音是真的。
张四爷父子他没见过。
但杨文泉独特的鸭公嗓和陆桥山的声音绝不会错。
“放肆!
“狂妄!
“好大的狗胆!”
吴敬中噌的站了起来,抓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他本着求财以和为贵,处处避让漕帮。
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反倒被这帮人渣当成了软柿子。
更糟糕的是,杨文泉在走私军火。
津海站就是眼中钉。
杨文泉和张四爷必须搞掉他。
这是盘棋不死不休,从他踏入津海那一刻起,就注定只能有一个赢家。
是自己低估了这帮人的豺狼之心。
还是太慈悲了啊。
“为什么今天才上报!
“你让龙二明着来我这,不就是想我公然和漕帮决裂吗?
“洪秘书,你安的什么心思。
“我看你才是狗胆包天!”
吴敬中指着洪智有,狠厉呵斥。
“站长。
“您老是菩萨,我不是。
“我只是利禄小人,我能依靠的也只能是你。
“但您迟迟不肯显圣啊。”
洪智有苦笑回答。
旋即,他指着龙二:
“他,我,美佬,都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
“这事是菲尔逊上校布的局。
“我就是颗棋子,根本没得选。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盘棋的操盘手只能是你,能同时压住政、军、警的人也只有你。
“你动一动,天清地朗。
“你不动,漕帮、杨文泉、美佬他们就是定时炸弹,无论最后是谁爆了,你必遭其害。”
说到这,洪智有鞠躬九十度:
“明师为山,学生纵有万千心思,归根到底惟愿您万寿无疆。”
吴敬中仰头看着天花板,沉思许久后冷哼一笑:
“万寿无疆?
“是啊,谁不求个活呢。
“你想活,我也想。”
骤然,他目光一肃,正然下令:
“来人!
“把陆桥山夫妇就地扣押,二十四小时监守,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谁敢透露风声就地枪决。”
“是!”肖国华领命。
“说说吧,我的孔明先生,你们下一步计划。”吴敬中重新坐了下来,森冷发问。
“菲尔逊上校的意思是,想您请陈长捷司令出面,以城防演习为名先封锁了漕帮所在的塘沽一带。
“同时,让陈司令稳住牟廷芳、杨文泉。
“3日后晚上八点。
“海军陆战队会清剿码头,龙二会配合美佬处决张家父子。”
洪智有如实说道。
“有把握吗?”吴敬中问。
“有,即便94军出动,美佬也不会停手。
“盗窃军火,委座来了也无话可说。
“张家父子必须死!”洪智有语坚如铁。
“我很奇怪,你恨漕帮可以理解,眼下军调在即,各大报社已经进驻津海,美佬冒这风险图的是什么。”吴敬中不解问道。
“因为美佬要走私鬼子留下的烟土。
“漕帮掌握着烟馆分销。
“不彻底洗牌,美佬的烟土没法卖。”洪智有道。
“天下之事,无非一个利字。
“这就不奇怪了啊。”
吴敬中冷叹点了点头。
“站长,动吧。”洪智有道。
“你找了个好靠山啊。
“美佬现在是蒋宋孔陈的上帝,我既不能拒绝,也不能反抗。
“办吧!”
吴敬中一拍扶手,打定了主意。
“谢站长。”洪智有道。
“来人,带这位龙先生下去疗伤。”
龙二受伤不轻,脸色白的跟纸一样,这会儿地上已经渗了一大滩血,吴敬中才开口。
“谢了。”
龙二冷冷回了一句,被人搀了下去。
“这人倒是个汉子。
“我不喜欢见血,去阳台说话。”
闹了这么一出,吴敬中也没睡意了。
到了阳台。
他又恢复了温和之态:
“洪秘书,张四和穆连城是拜把子兄弟。
“打明清以来,一直传闻漕帮之家,富甲天下,剿了以后这些党国的财产必须重新分配。
“美佬有什么想法?”
吴敬中摩挲响指,暗示洪智有。
“当然。
“一共七大份。
“美佬、陈司令官、牟军长、您分四大份。
“余者李汉元、塘沽封防的指挥官、龙二、张廷锷等人共分一份,再匀出一份分给漕帮那些元老稳住码头。
“最后一份上交国库用作交差。”
谈钱好啊。
谈钱就还是好义父。
洪智有心头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回答。
“这么个分法,也太不靠谱了。
“张四肯定有不少宝贝,落入那些不懂收藏的人手中岂不暴殄天物。”吴敬中拍打手心,皱眉不悦道。
“站长放心,入库搬运都是漕帮弟子。
“您是龙二的救命恩人,自己人嘛,那些值钱的老东西当然只会出现在您的那份里。”
洪智有心意相通的笑道。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吴敬中心情大好了起来。
“老师。
“学生鲁莽,害您受惊了,恳请老师责罚。”
洪智有立正、肃然躬身致歉。
“好了,你本心是善的。
“漕帮不除,你我不安啊。
“不过,下不为例。
“年轻人聪明是好事,小心过头反被聪明误啊。”
吴敬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和蔼,眼神却阴森的可怕。
“学生谨记老师忠告。”洪智有低头道。
吴敬中的气愤、猜忌、提防,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是走狗、舔狗,但不是傻狗。
何为人情世故,无非荣华富贵。
所谓忠诚,一文不值。
在吴敬中眼中,能不能替他捞钱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漕帮是洪智有的致命威胁。
命大于天,为此他不惜牺牲一切代价,其中就包括吴敬中那可怜的区区信任。
“这个给那位受伤的义士,情报奖励。
“还有,他是你的自己人,不是我的,明白?”
吴敬中掏出两根金条塞给了洪智有。
“明白,龙二从未见过站长。”洪智有点头。
“你还没分房吧?”吴敬中突然问道。
“没。”
“你上次说,陆桥山敲你竹杠。
“你是我的人,这口气我得替你出啊。
“陆处长以前在粤州任职,那地方肥,来津海也没少从张四这拿钱,他兜里银子肯定少不了。
“这种不忠之人,你用不着仁慈。
“懂我意思吗?”
吴敬中凑到他耳侧,亲自传授机宜。
张四、穆连城这种大鱼他吃。
陆桥山这种小虾米,吴敬中没兴趣,乐的赏给洪智有。
“明白。”洪智有道。
“陆处长桂林路的豪宅不错,住他几天去。”吴敬中大手一挥,亲和笑道。
“是,多谢老师指点。”
洪智有佯作美滋滋,驱车直奔陆桥山豪宅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