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吴敬中带着洪智有前往警备司令部会见陈长捷司令官。
警备司令部有协调各司之职。
尤其眼下内战在即,陈长捷对宪兵司令部、津海站、94军等有统一指挥、调度权。
官邸内。
洪智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抗日时期的常胜将军。
陈长捷面目较为亲和,但浑身散发着军人的凛冽之气,绝非杨文泉这等奸诈之辈能比的。
怪不得吴敬中不愿意跟他打交道。
洪智有入内觐见时,他正站在地图前跟几个心腹参谋商讨防线。
“长官,吴站长来了。”副官提醒道。
“钱参谋,你们先去作战室,我跟吴站长聊几句。”陈长捷吩咐。
“老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待众人和警卫退下,他抬手示意入座。
“陈司令,我……”
吴敬中把漕帮盗窃美佬军火,以及94军杨文泉倒卖军火一事详细汇报。
一旁的洪智有掏出磁带,放入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
“好大的狗胆,反天了!
“94军,王牌嫡系,竟然做这种龌龊勾当,党国的天下迟早亡于他们之手。
“查,必须严查,现在就通知宪兵司令部给我抓人。”
听完录音,陈长捷勃然大怒。
“陈司令息怒,眼下抓人不合时宜。
“94军是王牌嫡系,委座不久前刚在国防招待会上盛赞94军是国军之脊梁,是拱卫燕山的堡垒。
“津海军调在即,洋人、报社都盯着呢。
“这时候动94军,不利于团结,无疑打委座的脸啊。”
吴敬中轻敲桌子,拧眉笑劝。
陈长捷咬牙,拳头紧捏。
来时,他可是在委座和傅长官跟前立过军令状的。
一旦开战,津海将是红票的葬身之地。
现在好了,仗还没打,这帮孙子就开始搞龌龊勾当了。
作为一名军人,他实在难以忍受此等丑事。
“陈司令,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吴敬中略作沉吟。
“说。”陈长捷冷冷道。
“我是搞情报的,打仗你在行,但要说小道消息,我比你知道的多。
“杨文泉曾救过牟廷芳的命。
“他俩不仅是上下级,更是生死之交的兄弟。
“虽说在华北地区,剿总说话比委员长好使。
“但你应该明白,剿总和您是晋绥系,94军是委座的心头肉。
“当初上沪光复,第一支进城的就是94军,那可是给他们捞足了好处。
“如今调防津海,它不是您的利刃,而是扎在剿总要害的一颗钉子,你随便拔它是要出大事的。
“没牟军长表态,别说宪兵,就是剿总亲临,只怕也进不去他们的大营。”
吴敬中很世故的细细分析。
陈长捷陷入了沉默。
吴敬中的话固然夸张,但94军向来飞扬跋扈,听宣不听调。
想抓杨文泉的确很棘手。
除非郑介民、戴笠这种身居高位的委座红人,又或者侍从室专员亲临。
否则,凭宪兵司令部那点人,还真奈何不了他们。
“那你说怎么办?
“你老兄跑到这来,不仅仅只是给我添堵的吧。”
陈长捷铁青着脸,不悦冷哼道。
“交给美佬吧。
“美佬不喜欢自称天使吗,由他们剿了漕帮,断了杨文泉的路子。
“您不用担责,也不影响团结。
“那些报纸也不敢瞎编乱写!”
吴敬中凑近,低声献计。
“杨文泉能同意嘛,就你那几条破枪上个月不还查抄了水兵仓储?
“杨文泉是战场死人堆里滚过来的,胆子比你大一百倍,什么事不敢干。
“到时候万一和美佬交火,打死了美军,事情就麻烦了。”
陈长捷大觉不妥,连连摆手道。
“所以,我才找到司令官大人您啊。
“我的人探到,杨文泉手上这批货近期就要出海南下。
“您可以组织一次城防演习,美佬会派舰队封锁出海口。
“只要咱们稳住牟廷芳他们半个小时,美佬就能剿了漕帮。
“至于杨文泉,有这个在,他再狂也只能服软吃哑巴亏。
“盗卖军火,勾结窃匪,刺杀军统将官。
“就这三条大罪镇着他,陈司令以后还怕94军不听调吗?”
吴敬中举着磁带,胜券在握的笑道。
“老吴啊,不得不说,整人这点勾当还是你们在行。
“就这么办吧。
“城防我来安排,你最好祈祷美军那边别出岔子,否则,我第一个下了你的脑袋!”
陈长捷沉思片刻,正然应允了请求。
“陈司令放心。”吴敬中笑道。
……
“站长,您真厉害。
“都说陈司令是钢铁直人,您一出马就轻松拿下了。”
车内,洪智有奉上了彩虹屁。
吴敬中抱着胳膊,得意一笑:
“人情即政治,你只要把人情这点事看透了,就能拿捏他们的软肋。
“对付傅作义、陈长捷这些一根筋的军人,钱是没用的。
“你得从大局、大义出发。
“用老头子压他们。
“他们就吃这个。”
“站长圣明,学生受教了。”洪智有心悦诚服道。
……
在警备司令部协调下,城防演习很快开始了。
美海军陆战队以人道救援为由,配合在近海一带布防、观察。
整个津海要卡,都有军人驻守。
塘沽一带被围成了口袋。
计划如期实施中。
唯一让吴敬中不爽的是,封锁塘沽一带的是许志武。
许团长是杨文泉的铁杆亲信。
不用想,军火出货在即,杨文泉怕出岔子,来了这么一手。
吴敬中对这一安排万分恼火。
奈何陈长捷也没辙。
牟廷芳答应演习已经很给面子了。
具体到一条街,一块地的布署由94军本参负责。
陈长捷不便干预。
而且,那样会打草惊蛇,引起杨文泉的怀疑。
……
夜色渐深。
离中秋愈近,月色茭白的喜人。
张府。
张四爷在庭院开大桌,请来了戏班子。
上好的酒肉、果蔬。
十八街的麻花、糕点。
随着戏台一声锣响,日子快活的似神仙。
“四爷,杨长官对你最近的表现不满意啊。”
许志武抱着怀里的娇美人,喂酒打闹之余,提点了张四爷一句。
“许团长,说来很奇怪。
“我的货装了船,买家订金都付了,刚要出海,就搞劳什子军演,全堵在海河码头了。
“牟长官也不知抽啥疯,这不断杨爷的财路吗?”
张四爷拨开侍女递过来的水果,烦躁道。
这两天他眼皮子老跳。
今儿一大早,一块佩戴多年的玉佩莫名开裂了。
种种不吉之兆,让张四爷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多虑了。
“如今内战在即,城防演习例行之事罢了。
“而且,塘沽一带是本团长的人驻守,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跪着,你怕个算逑。”
许志武不屑一笑,又搂着女人亲起了小嘴。
“刘管家,少白去哪了?
“他上次答应给我介绍几个洋妞,妈拉个巴子的,到现在连个影儿也没有。”
说着,他吃了口酒,大大咧咧骂道。
“二少爷去英伦俱乐部了。”刘管家回答。
“没意思。
“这小子躲我,好了,我该回去了。
“陈长捷搞了个督察队,牟长官说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的。
“让二少想着点这事。”
五大三粗的许志武在女人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顺手抓把花生米,一瘸一拐往外走去。
他这条腿是随枣会战中负的伤。
也是最得意的勋章!
张四爷亲自送到门口。
待许团长上车而去,张四爷赶紧吩咐道:
“去,让少白立即联系陆桥山,探探口风,看津海站会不会有什么消息。
“老子毛刺的慌。”
“是,老爷。”刘管家立即去了电话。
……
津海站,情报处长室。
洪智有支着棋盘。
陆桥山在对面心神不定,好几次马腿都撇成田字了。
上次,洪智有点过他一句。
只要把差办好了,张家的事就有转圜余地。
但洪智有一直没说什么事。
连续三天,他被扣押在办公室。
除了下棋就是睡觉,熬的他精神都快崩溃了。
“你下去。”
洪智有喝退了一旁的警卫。
警卫退下。
洪智有反锁好了房门。
“老弟,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我都快疯了。
“你还不如给我一枪,来个痛快的。”
陆桥山指着太阳穴,神情颓丧道。
“叮铃铃!”
电话响了。
“陆处长,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