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啦~”
星野秀行笑着走入伊地知菊里的家,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圈。 门口攒了好几个垃圾袋,饭桌上有一堆空酒罐,角落里放着米色的吉他包,表面满是灰尘。 啊。 真是到处都洋溢着积极乐观的精神呢! 另一边,伊地知菊里也注意到了星野秀行的视线。 坏了,应该先多少清理一下的! 私底下堕落是一回事,被别人直勾勾注视着堕落是另一回事。 她略感羞耻地低下了头,谁知屋漏偏逢连夜台风,她接着又注意到,左脚的黑色短袜不知何时破了个口,露出了两根晶莹白嫩的脚趾。 这下更羞耻了。 不要被看到,千万不要被看到啊! 她连忙扭动脚踝,试图掩盖袜子的破损,同时开口想解释些什么。 奈何一时间没想到可说的。 嗓子仿佛堵住了一般。 此时,星野秀行却抢先发了一串长句连珠炮: “呐,多少要收拾一下啊,否则会比不过三十多岁了还不承认的大叔的!要学习石田三成那样即使上刑场了也要以养生为由不吃生痰的柿子才行哦~” “另外,斋盛牌的鬼杀酒(某种清酒,名字寓意是能让鬼也喝醉)不好喝的,我推荐你试试东野家的,价格便宜而且口感更柔和,很适合女性。” “不过你挑便当的眼光是真不错,这款照烧鸡肉饭算是同价位里最能下咽的了,所以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星野秀行毫不在意地坐到了那未经打扫的桌旁,取出了筷子。 伊地知菊里:?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哦,你也饿了对吧!来坐坐坐,别客气~” 伊地知菊里:?! 这本来就是我家! 上来一通指手画脚也就算了,为什么你还能像主人一样坐下来吃我买给自己的便当?你是传说中的滑头鬼吗? 因为看见了不知耻的人,刚才的那丝羞耻感烟消云散啦! 她放这家伙进门,是不是做错了? 伊地知菊里嘴角直抽,嗓子也不堵了: “那个,请问……” “啊对不住,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伊地知鸣人。”星野秀行咽下嘴里的鸡肉,递上了一张名片。 “哎,你也姓伊地知……” 伊地知菊里接过名片,但随即发现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分明是用手写出来的。 “……这是假的吧?” “啊哈哈被发现了,没办法,第一次见面就交换真实名字什么的,进展太快了,我这样内向话少的社恐做不到啦。” “?” 你和社恐二字有半日元的关系吗? 而且正常人都会用真实名字吧! “你刚才在想:‘正常人都会用真实名字吧’对不对?” 星野秀行眯眼一笑:“那你猜对了,我确实不是正常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是人。 伊地知菊里的脑袋已经在嗡嗡响了:“那请问你到底是……” “我和茅场伸之一样,也是个欺诈师。” 星野秀行表情淡定,仿佛是在说自己早餐吃的是抱脸虫刺身一样稀松平常: “不过,我的行动目标不是你的钱,而是那个茅场伸之的,所以我想和你合作,一起拿下他!事后我拿大头,而你也能要回那1505万日元,就此达成童话般的大团圆结局~” 很好。 这下伊地知菊里的脑子不嗡嗡叫了。 它很干脆地炸了。 这种行为也是犯罪吧? 什么叫合作,分明是拉我当共犯! 可恶啊,果然不应该把这个人放进来! 之前找警察时,虽然警察没帮上什么忙,但也警告过可能会有消息泄露,导致更多的欺诈师盯上自己,这家伙就是典型吧? 要不还是用这根球棒使出全心全意头盖骨本垒打,把他赶出去吧! “一下子就精神了不少啊。” 望着举起球棒的美人,星野秀行不紧不慢地又夹起一口鸡肉。 “但是伊地知小姐,还请你动手前先一步想想,除了和我合作外,你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度过困境呢?” “另外,如果你真打了我,我就会立马满地打滚吱哇乱叫,把街坊邻居全引来围观,狠狠讹你一笔医药费的。” 伊地知菊里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放下了球棍,颓然地坐在了餐桌对面。 “无论你还想骗走什么,我都一无所有了,还请离开吧。” “一无所有只是你的错觉,放高利贷的极道们可不这样觉得,他们有的是方法能从你身上榨出价值,而且毫无疑问会牵连你的亲朋好友,作为成年人,你多少听过这类事情吧?” “……” “所以说,伊地知小姐,你也不希望那些糟糕的事变成现实吧?” “……你一个欺诈师,又能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的合作其实很简单哦,而且随时可以终止。” 星野秀行终于吃完了便当。 他收好餐盒和筷子,朝对面的伊地知菊里露出和善的笑容。 “首先,就从告诉我茅场伸之是怎么骗你的开始吧~” 看着俊俏青年脸上的笑,伊地知菊里不知为何心跳速度陡然加快。 啊,这世界真是荒唐,真是混蛋…… 豁出去了! 她转身从冰箱里又取出一罐酒,顿顿顿一口气灌了下去,再啪地一声,犹如星际战士空投仓一般,十分用力地坐到了餐桌对面。 “我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的!” 感谢配合。 不过至于要喝酒壮胆吗? 但无论如何,合作总算是开始了。 伊地知菊里向星野秀行讲述了自己被骗的全过程。 一开始只是在网上看到广告后,去听了个免费讲座。 莫名觉得质量不错,就花了点小钱定了个短课。 下课后和几个同来的年轻人一起吃了顿饭,他们上过的课更多,还给她评价了不同课程,哪些要选,哪些要避雷。 在这些人的建议下,就又多花了一笔钱报了更多的课,买了更多的教材。 课程附带了集体活动,跟着茅场伸之去参加了相当高档的聚会,见到了许多据说是行业内精英的人。 虽然初心只是想开个小展演厅,但逐渐野心膨胀,想要开唱片公司。 因此报了更多的课程,买了更贵的教材,支付了各类活动参与费…… “大概就这些了……我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不是莫名其妙,而是掉到了精心设计的陷阱里去了。” 星野秀行双手十指交叉横在眼前,摆出了碇司令经典姿势: “那几个一起上课的年轻人多半是托,帮你评价课程时既说好话也说坏话,这样更能让你放下警惕。” “高档的集体活动也是假的,现在摄影公司普遍经营困难,租借场地和豪车什么的花不了几个钱。” “行业内人士大概率是演员,三流事务所里有的是出不了名的廉价人力,你去事务所网页上看看员工介绍,肯定有眼熟的。” 竟、竟然是这样吗? 我真是蠢透了,完全没有发现这些…… 伊地知菊里再度悔恨而羞愧地低下了头。 星野秀行则拿起了桌旁的那摞教材。 刚翻开没几页,狐狸就忍不住呲牙了。 只见上面的文字一个个开始动了! 平片假名好似野兽一般,摆动着笔画组成的身体,在纸业上四处乱跑…… 而复杂的汉字则开始追捕起它们,偏旁部首点撇横钩化作武器,将假名击倒撕碎…… 狐狸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果然。 有邪乎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