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如其来的责罚让康嫔心生警惕。
她跪恩起身,诚惶诚恐地问道:“姑姑,母后怎么突然就……”
青荷稳重老成,只淡淡地说道:“抄佛经最能静心,康嫔可不要辜负慈安太后的期望才是。”
说完,青荷朝她点了点头:“慈安太后那边离不开奴婢,奴婢先行告退了。“
康嫔连忙让画莲送客。
等青荷一走,康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心思转了几道,像是想通了什么,她猛地一拍桌子:“一定是李紫烟这个贱人!”
当初两人入了慈安太后的眼,一起被选为知事宫女去侍奉皇上,这些年下来,慈安太后对康嫔和李才人都比旁人宽厚得多,慈安太后就是她们两人的靠山。
今日康嫔受了慈安太后的罚,除了李才人从中作梗,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康嫔心中一股无名火顿时‘嘭’地一下直冲天灵盖,她猛地站起身就要从屋里冲出去:“本宫要去撕了这个贱人嘴!”
眼看她人已经冲出了门口,贴身宫女粉藕连忙将她拉住:“娘娘不要冲动!慈安太后这才刚派了人过来,您这是想把自己架火上烤吗?”
康嫔刚刚真的是被气昏了头脑,粉藕一提慈安太后,康嫔整个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她脸色铁青,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大门紧闭的敬禧堂,用力磨了一下后槽牙,才将这口气给咽了回去。
李紫烟,你且给我等着!
康嫔一口气刚刚咽回肚子,可是皇后那边又派人过来了。
过来的人是坤宁宫的首领太监邓祈英邓公公。
邓祈英人长得清瘦,腰杆儿却挺得板直,一双细长的眼睛如同老鹰般透着锐利。
他一来,就直接宣读了皇后的懿旨:“康嫔身为一宫主位,纵容宫女作恶,管束不力,罚一个月月奉,兼闭门思过一个月!”
前头慈安太后刚过来让她抄佛经静心,这边皇后就过来“落井下石”,康嫔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跪恩:“臣妾谨遵皇后懿旨。”
康嫔现在哪会给邓公公好脸色,一站起来,冷哼一声,直接甩袖离去。
邓公公是坤宁宫的首领太监,为皇后办差,代表的是皇后的脸面。此时被康嫔甩了脸子,他亦有几分不忿,语气也不再客气:“娘娘,还请留步!”
康嫔猛地一转身,眼睛似要喷火:“怎么?皇后娘娘还有事要交代?!”
邓祈英皮笑脸不笑:“娘娘英明,还请娘娘将那作恶多端的宫女交出来,那等目无主子的宫女当交由慎刑司处置!”
将人送去慎刑司?!
这下子,不仅康嫔,底下延祺宫跪着的人也吓傻了。
慎刑司那是什么地方,他们再清楚不过了!进去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要,奴婢不要到刑司去!”画莲脸上血色褪尽,摇着头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康嫔的腿,惊恐地哭喊起来,“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要到慎刑司去!求求您,救救奴婢……”
邓祈英挺直了腰板子,手一挥,身后两个太监立马凶神恶煞地走上前去,一把将画莲给按住,拿出布团一把堵了她的嘴。
画莲眼泪鼻涕齐流,疯狂地摇着头“唔唔”地挣扎起来,仿若一只待宰的羔羊。
康嫔全身血液仿佛被冻住了。
邓祈英冷笑一声,那锐利的目光在延祺宫内转了一圈,冷声道:“都睁大眼睛好好给咱家瞧仔细了,若日后哪个胆子长毛的,还敢效仿,想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这就是尔等的下场!”
整个延祺宫一时之间像死水般沉寂,胆小一点的宫女太监,已经吓得差点跪不住了。
邓祈英冷笑一声,手里的拂尘一甩,尖着嗓子道:“带走!”
似一阵冷风从延祺宫里呼啸而过,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康嫔身形一晃,粉藕眼疾手快扶稳了她。只见康嫔气得哆嗦:“回去!”
等康嫔进屋后中,底下跪着的宫女太监才起身,只是个个心思各异,对于这个主子,也有了些看法。
画莲是康嫔身边的二等宫女,是得了康嫔赏识的,可是康嫔也保不住她……
画莲进了慎刑司就再也没有回来。
邓祈英回坤宁宫复命时,皇后正坐在炕上,倚着炕桌,那炕桌上还摆着慈安太后命人送来的《女范》。
皇后听过邓祈英的禀告,挥手让他下去了。
竹枝在一旁侍候,看着慈安太后送来的《女范》,眉头直皱:“慈安太后这是……”
皇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这是在斥责本宫失职……”
《女范》又名《女范捷录》,共十一篇,其中二篇讲的便是‘后德’和‘母仪’,皇后身为中宫娘娘,管教不好底下的妃子,便是中宫失职。
如今皇上的后宫不过七人,皇后便管不好了,那日后进了新人,皇后还如何管得了?
慈安太后让人送了本《女范》过来,也是在提醒她,身为皇后,当母仪天下,为后宫表率,更要履行中宫之职。
“会咬人的狗不叫,本宫倒是小瞧这个李才人了。”皇后随后翻了翻手上的《女范》,目光阴沉,随后‘啪’地一声将书合上了。
当初皇上登基,众人从厉王府搬进后宫,皇后特地将康嫔和李才人安排在一宫,说是让她们‘姐妹’有个照应,其实皇后何尝不是看到两人明里暗里相争,故意让她们住一块斗去?
隔山观虎斗。
只是没想到今儿个老虎跑出来,也咬了她一口。
皇后合上《女范》,一把将它丢给竹枝:“烧了!”
竹枝拿着书出去处理了。
回来时,皇后正懒洋洋地靠在榻上,开口问道:“皇上下朝了吧?”
竹枝回道:“下了,现下去了寿安宫。”
另一边,萧夺散了朝,这会儿刚到寿安宫。
慈安太后见儿子来了,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你国事繁忙,也不必天天往哀家这里跑。”
少年帝王如今不过二十岁,相貌绝佳,文韬武略。
仍是皇子时骑术箭术就十分精湛,后来又入军中历练了几年,因而比起那些文弱书生来,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英武之气,和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如今,又多了一份上位者的威严。
“国事虽忙,家事亦不可废,儿臣来给母后请安的时间总是有的。”
他朝慈安太后行了礼,就抬脚走到另一侧大刀阔斧地坐下,左手习惯性捻着一串小紫叶檀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