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走在前面带路,领着太后和一众侍卫往产房走。
一路上,太后脸色难看极了。
一进了产房,看到一屋子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地上未干的血迹,一脚踩上去,脚底都能感受到血迹的粘腻,那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熏得她想吐!
屋里,四个稳婆死了,两个太医死了,就连服侍璃太妃的两个贴身宫女也死了……
再一看,屋内,兆庆帝抱着死去的璃妃坐在这一堆尸体中,像一尊失去灵魂的冰雕。
太后眼前一黑,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放到的兆庆帝鼻子下,感受到一丝微热的呼吸,她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太后颤抖地喊了一声:“皇帝!”
兆庆帝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死死抱着怀里的璃妃,一动不动。
太后看着兆庆帝,眼眶发红,最后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微微一抬手,一个侍卫立即上前,伸手将兆庆帝劈晕了!
太后转身,冷冷地看着常桃:“孩子在哪里?!”
孩子……
她也不知道王总管将孩子带去了哪里!
然而就在这时,偏殿忽然响起婴儿响亮的哭声,那哭声响得都快把屋顶震破了。
太后一挥袖子,快步朝偏殿走去!
偏殿里头,王德保正守在一个摇篮前。
摇篮里,是一个很漂亮的婴儿,正敞开喉咙哇哇大哭,小小的手,小小的脚有力极了,正用力蹬着身上的被子。
这也是常桃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
小小的婴儿,皮肤皱巴巴的,红彤彤的,像只小猴子,可是那哭声,却比昨晚刚出生的时候,响亮多了。
——“璃太妃去世后,老奴等人也被遣散了……”
常嬷嬷从回忆里抽回神,“璃太妃去世后,那个孩子,被交给了馨太嫔抚养……”
“那个孩子,老奴偷偷去看了几回,长得可爱极了,身体又康健,倒是听说坤宁宫那位先太子,听说生出来的时候不太好,三天两头就病一回……”
常嬷嬷抬起头看向徐玉宁,眼里隐隐有泪光:“娘娘,这些年,老奴也只是怀疑……后来那个孩子突然死了,馨太嫔被打入冷宫,没多久就疯了……
老奴只是觉得,她知道些什么,这些年,老奴一直呆在冷宫,就是想查出当年的真相,可是——
后来皇宫政变,先太子也……”
常嬷嬷无力地笑了笑:“娘娘,如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是啊,萧瑾死了,先太子也死了,查清当年的真相,又有什么用?
徐玉宁目光从眼前的画像上收回,抬起头看着常嬷嬷,半晌才道:“我想见馨太嫔一面。”
常嬷嬷脸色微微一变:“可是今天,馨太嫔已经被皇上的人,带走了!”
“什么?”徐玉宁微微一怔,萧夺将馨太嫔带走了?
“可知皇上将人带去了哪里?”
常嬷嬷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娘娘,您与皇上如今重修旧好,此事又与先太子牵扯过深……不如就让事情断在这里吧,不要再起波澜了。”
萧夺将馨太嫔带走了……
等常嬷嬷走后,徐玉宁皱起了眉头。
萧夺为什么要将馨太嫔带走?
他,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真龙,虚凤……”
徐玉宁心头忽地一震,“原来如此……”
原来那天周福年早就提醒过她了。
周福年也知道先太子,并非真正的嫡长子!
正是因为先太子和萧夺都不是嫡子,所以周福年才会说:“只有最终坐上龙椅的那位,才配称真龙天子。其他的,不过是虚凤。”
他是天子近侍,服侍过先帝爷,后来更是投靠萧夺,参与逼宫夺嫡一事的人——周福年什么都清楚。
或许很多年前,萧夺就知道了,自已的那位太子哥哥,其实也不是什么嫡子。
太子这个位置,萧行坐得,他萧夺为何坐不得?
大家都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太子之位,立嫡立长,早就是虚言!
萧夺早就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先帝爷偏心罢了!
所以,他敢举兵夺“嫡”,且全无愧疚之心。
“难怪……”
萧夺这些年,藏得太深。
徐玉宁竟也不能窥见他内心某处的一分一毫。
那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先太子的身世的呢?
先太子后来,是不是也知道自已的身世?
——“我从来没有听到殿下这样失态地哭过,总觉得他好像很疼的样子……”
徐玉宁与先太子未婚夫妻十年,她了解他的脾性,他不是一个轻易被击垮的人。
能让他如此失态,一定是有什么事击垮了他内心最后的防守。
“你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已的身世,所以才……”
徐玉宁内心涌起一阵酸楚,“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件事,为什么你连我都不愿意说呢?你知道,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为什么?
“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对我的所有情意,都是假的……”
她以为她不会再为先太子掉半滴眼泪,可是这一刻,眼泪却还是模糊了眼睛。
毕竟,那是她全心全意,爱过的人。
“不,不对,你只是后来才变心了。”
耳边又响起常莲心说过的话:
——“你们那会儿,不是吵架了吗?然后就给了魏琳兰可乘之机!”
——“就是殿下与我们圆房的那个月……”
兆庆二十年三月。
那年三月十三他们才去京郊踏青放了纸鸢,还因为下雨淋成了落汤鸡,后来回马车上更衣,也正是那天,徐玉宁瞧见先太子身上腰间的胎记。
“所以萧行,从那天之后,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在那个月,知道了自已的身世吗?”
徐玉宁喃喃道,“可是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你连我也不肯信任吗?”
在他选择不信任她的那一刻起,在他选择转身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起,他们之间,就结束了。
但那个悬在她心里的疑团,却时刻仍在折磨着她。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干爹!”
周福年下值回到自已的住所时,小李子面色古怪地迎了上来。
“小兔崽子!”
周福年抬手敲了他一记暴枣,然而眼角余光在瞥见屋里,一个正背对着他的倩影时,他手猛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