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老魏他们不想接触宋宝安,现在宋宝安倒是想来接触他老魏了,从跟陈勇谈话中了解到,这个魏子俊就是一个奇葩,整天就想的是用阴险的心思揣摩别人,这样人的老婆居然还能做老师,而且按照陈勇讲,她还是个特别阳光的优秀教师,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他们是怎么找到共同语言的?
真是置身事外,不设身处地就领悟不到其中的奥妙,宋宝安真的体会不到魏子俊他们夫妇的共同语言不要太多嗷。
哦,对了,陈勇还介绍说魏子俊没有什么兴趣爱好,钓鱼、养宠物、栽花种草、运动健身,他一样都没有,但好像天天就是心事重重的,哦,对了,他还讲了魏子俊出生的日期正好跟摔在温都尔汗的伟人同一天,所以就自诩为是那位伟人转世的,所以阴险的性格是天生的。
那他怎么能跟魏子俊联系上呢,他愁眉不展地想来想去,觉得此时应该找萬事如聊聊,这个路路通肯定有办法。
电话联系之后,宋宝安就去了萬事如的办公室,本来也不远,开车子十来分钟的事,老萬煮了一壶普洱,给他斟了一杯,宋宝安就把自己遇到信访局魏子俊莫名其妙的调查,和他的迷茫诉说了一通。
萬事如听了他的话,似懂非懂,又似乎他是绝顶聪明的,就说:“别再是刘海洋他们找人来吓唬你的啊?”
宋宝安立即说:“不会啊,他没有那个本事,刘海洋他除了我,在政府里也不认识其他人啊,而且时间也对不上,我又没怎么逼他,他怎么就能找到一个如此死心塌地的人为他出力?”
萬事如说:“他姓魏的除了要你的基本资料,没有要别的吧?”
“我也没有什么别的给他要了啊。”
“哦,是的,他没有要你的银行卡号?”老萬又说出了一个奇思妙想。
宋宝安也哭笑不得,说:“兄弟啊,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被双规了?还是留置了?我找你就是请你帮我分析看看,这位传说中阴暗到家了的人,为什么关注我了,县里的机关干部那么多。”宋宝安突然想到,如果要了他的银行卡号,是不是就想监督他30万啥时候到账的。
萬事如坐到座位上又给他分析:“信访局的主要任务就是接待信访,处理问题的职能,又没有像纪委那样办案的任务,他们能到电信公司要资料,是就这一家呢?还是很多家?你问了他们那边的陈勇了吗?”
宋宝安说:“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没问,不过我现在就能打电话问,信访局那边也不是那个姓魏的亲自来的,是派他手下人来的,我叫陈勇问问就知道了,看看他还有没有去其他单位调查材料。”
“这个也不是最主要的,我们同学加朋友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我知道,既然身正就不怕影子斜,管他魏什么科长,我就不信他能弄出什么来,不过也不用说废话,我最近抽空去会会他,看看能不能找点有用的东西。”说着,他站起来,用一张湿巾把书架上的一个珐琅摆件擦拭擦拭。
宋宝安说:“兄弟,我这还真有件事,让我心里不踏实。”老萬又连忙坐下,做出认真听的样子。
于是宋宝安简要地从陈大龙欠钱开始讲,然后怎么堵的窟窿,说其中还有借你老萬的20万,剩下的就没有着落了,虽然前几天说是跟钱程锦要搞个什么分公司的,可是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收益呢,所以他找个借口,想从刘海洋那里弄30万的,并且刘海洋也顺溜地答应了,在这段言谈中,他还拿出了“看似无理,实则有因”理论依据,并加以深入地阐释。
萬事如听完后,首先心里感激这宋宝安真是拿他当自己人了,这样的机密都能告诉他,同时心里一惊,想到:“宋宝安这么正派的一个人,如今也被逼的走投无路,出了如此的下策,作为如此的好朋友,真不能让他出什么事,关键这些都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怎么魏子俊就能出手调查了?不可思议。”他说:“宝安,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我跟陈大龙来一起来弄个场子会会他,到时候你也来,看看他的表现,但是你不能去请他,否则他还真以为你有什么事了,还有啊,这边你跟刘海洋的事暂时真不能做,得等我们看看情况,再做商量。”这时候他又说拉着刘大龙一起了,是觉得刘大龙一定会帮助宋宝安,同时也觉得拉上一个社会上的人,进可攻,退可守。
说到这儿,老萬突然又说:“宝安,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得问问刘海洋那边最近遇到了什么调查没有,要看你说的这些事,就你们两人有交集啊,陈大龙跟你有经济交往不假,可那不是给你钱的啊。”
宋宝安微笑着说:“刘海洋那边应该没什么意外的情况,我前几天还跟他一起喝酒的,就我们两个,他就是说了些公司运行、程序迭代的事,还是比较顺利的,没遇到什么麻烦啊。”
萬事如说:“哦,那就好,刘海洋说什么时候转账户的?”
宋宝安说:“就这几天,所以我也不好再催他,否则他会以为我是想急于要他那30万块钱的,你看看,现在即使他就给我我也不敢要啊,我有一个想法,你看合适不合适?……。”
他真的就把思索了还几天的计划也跟萬事如说了,老萬觉得还是靠谱的,不过得考虑细节,再完善一下。
两人聊了一个小时,握手道别后。他还在思索:为什么没有纪检监察职能的信访局就能启动对一个单位一把手的调查了?这是什么机制?就算不是帮宋宝安,他自己也得把这个运行机理给弄清楚了啊,老萬也是个喜欢耳听八方,捕捉所有信息的人。
一个周六上午,关山萍电话预约了秦小凤说要去家访,秦小凤当然表示欢迎,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立即行动起来,首先是客厅,沙发上散乱地放着几件衣服,有老公的外套,还有儿子的秋裤等,她把外套送进卧室挂进衣柜里,卧室的被子还没叠,她又闪电般地给叠了,转眼又发现床单和枕套都不鲜亮了,旋即又换了一套,然后把换下来的和客厅沙发上的几件就塞到洗衣机里了;因为他们住的不是商品房,也就没有门厅换鞋的地方,但是门口却还是散乱地摆放好几双鞋子,有的上面飞尘还很多,她连忙找个篓子装起来,仍在阳台上了;厨房里比较麻烦,她起码用的二十分钟才把应该刷干净的东西给刷完,各种物什摆放又用了三分钟,总算看出点鼻子眼了,她连忙收拾自己,从洗脸开始,各种的抹、擦。
关山萍在家里,挑选了一身深蓝色底子带少量金黄色喇叭花点缀的连衣裙,蓬松的短发,脖子上系了一根很细的黄金项链,吊着一个镶嵌钻石的坠子,出门时,从鞋柜里挑了一双浅金色的低跟皮鞋,优雅地拿起手包,走进了电梯间。
从她家步行到五色石只要十五分钟,一路林荫道,夜里又刚下过雨,这时候是漫步是最舒适的。
秦小凤已经等在商贸城的入口了,见到了关老师,很亲热地打招呼,说:“辛苦关老师了,还要亲自来家访。”
关山萍说:“不用客气,我们老师都这样,习惯了。”
说说讲讲,他们就来到了五色石,进了一楼了,关山萍故意停顿,秦小凤也就顺势介绍了五色石公司,说了具体的业务都是蔡明在领队打理的。
一楼有200多平方,布置了十个电脑桌,有五六个人在干活,整整洁洁的,看起来非常有条理,公共区间的绿植打理的都很好,叶子都油亮亮的,没有一个黄叶子,绿植的花盆里有没有烟头、烟灰。
她们顺着楼梯到二楼,关山萍要找地方换鞋,秦小凤用手一摊,说:“你看看这儿,我们家不用换鞋,直接进来。”
关山萍略感意外,她本来以为老板家楼上应该装修的很豪华的,起码不能就是铺个瓷砖、刮个大白,然而刘帅家就是这样,好在刘帅有单独的房间,还比较大,书架上的书几乎全部是各年级的课本和参考书,墙上贴满的体育明星的海报,墙角上靠着一个滑板,整个房间里还有微微的臭鞋味道,可能是秦小凤已经把窗户打开一小时了。
关山萍看了一下,就退出来跟秦小凤一起坐到客厅里沙发上,秦小凤问:“关老师,喝点什么?”
关山萍说:“果汁就好。”她体贴地没说什么具体的东西,免得让人家为难,其实今天秦小凤还真的准备了几种,于是她就拿了两听她认为高档的芒果汁,倒在刚刷过的高玻璃杯里,端给关老师。
关山萍第一句就说:“秦总,你这家庭条件不错啊。”
立即就弄的秦小凤不好搭茬了,说:“关老师,别见笑啊,我们这就是贫民窟,哪像您家,跟‘神仙洞’似的。”
关山萍说:“你们多年轻啊,你跟刘总再奋斗几年,不知道能超出我们多少倍啊。”
秦小凤立即想到传说中的关老师家规模庞大的补课班,确实,人家也是奋斗出来的,所以她想到现在跟刘海洋过这个日子,苦一点算什么?
关山萍又说:“听说你们投资这个五色石花了不少钱啊。”她把话题引入到自己预先设计的路子上了。
“是的,已经烧进去有两百多万了,按照当初的构想,我们半年前就应该开始赢利了。”
关山萍也很惊奇,就问:“这么多!怎么不做下去呢?”
秦小凤说:“是应该做下去的,可是程序做好后,测试也通过了,市场变化了,这个也不能怪别人,要怪就怪一开始刘海洋相信他朋友的创意,开发了一个物流平台,钱都烧进去了,就得到了一段程序,看不见、摸不着。”
“哦,不是你们一个人弄的,那还好一点。”
“可是钱全部是我们投的啊,刘海洋就是愿意闯闯新事物。”
关老师故作体贴地说:“那也不能就你们投资啊,那位朋友没出点?”
“那人是政府里领工资的,他哪有钱投,就出了一个创意。”这个答案正印证了关山萍那天在路边听到的话。
关山萍又说:“哦,你们都这样忙啊?怪不得你们都顾不上孩子的学习呢。”她还得不能离开家访的主旋律。
秦小凤说:“也不是不关心刘帅的学习,是我们的文化都不高,我们一开始就是批发市场上做小生意的。”
关老师又奇怪了,批发市场做小生意的能投资几百万?但是他现在问这个话题显然不合适。
“那这位朋友不是坑了你们了吗?你们烧钱,他又没有损失。”
“嗨,没有损失也就算了,我们现在想做新项目,要把过去公司变更一下,他还不愿意呢?”这又一次印证了关山萍掌握的信息,她不禁孤芳自赏道:还是这样短兵相接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多。
还能不能多打听,再打听就把意图暴露的太明显了啊,可是这次不多捕捉点信息,下次怎么还能再来家访?
关老师觉得要缓和一下,说:“刘帅回家与你们沟通多吗?”
秦小凤说:“这个真的得好好感谢您,通过您给他补课,不仅成绩上来了,精神头也好了,以前回家从不讲话,吃完饭就进他自己的房间,到上学时候就走,家,对他来说就是个旅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帮我们做家务不说了,时不时还会问我们一些有点意思的问题。”
“什么样的有意思问题?”
秦小凤说:“这个……,当时我们就觉得是很有意思的,叫我说一个,我还真想不起来,要是他爸在家就行了,刘海洋肯定能知道。”
关山萍说:“其实教育孩子也没什么复杂的,你们如果能把他感兴趣的问题记下来,当然最好不要当面就记,事后记,积累一段时间后,就能与孩子找到更多的共同语言了。”
秦小凤如茅塞顿开,忙说:“关老师,你这个方法好,回来我就跟他爸说,弄个本子,专门记。”
关山萍在家访的进程上又推进了一步,她觉得能再探讨一点她想知道的问题了,于是又体贴地说:“我收刘帅的补课费是不是多了,如果你们嫌多,我还可以再少点,毕竟他要是上普通的补习班用不着这么多的钱,何况你们的生意还没有做起来啊。”
秦小凤忙说:“不多,你比其他人‘一对一’收的少多了,我们都感激不尽呢。”
关山萍又做关心状,说:“你们烧掉这么多钱,能承受得起?关键是现在还要继续往里面投入啊。”
说到这儿,秦小凤说:“关姐,我喊你关姐了啊,我们一开始也就是批发市场上一个卖门的,我也觉得刘海洋能拿出这些钱不容易,可是他说钱的事不用我管,做这个程序不会影响我们生活质量的,所以这些年我也没有过问过家里的钱从哪儿来的。”
这话题要是在别人耳朵里肯定是一闪而过的,可是关山萍就是不一样:一个卖门的就能几百万、几百万地投资,眼都不带眨的?
她喝了一口芒果汁,杯子没放下,就拿在手里,说:“你家刘总是关心你,不让你打理财务是怕耗费你精力。”
“是的,我只管用钱,他对钱不是太在意,每次都是不等我说,就把家庭的开支就给我了,让我从来不感到缺钱,不过我们这日子肯定不能跟您家比。”秦小凤略带羞涩地看着关山萍,笑了笑。
关山萍说:“上次吃饭时候我就发现他是个非常大方的人。”
“是的,他就是这样,尤其是对朋友,刚才说的跟他开公司的朋友不仅没投钱,现在要剥离账户还要找他要钱,我说不给,他去找人聊了半天,居然能答应了,我说他他还不听,真以为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关山萍隐约觉得她有了更意外的收获了,但是实在不能再问下去了,就总结性的说了一句:“你们都是好人,对钱不那么看重,这在现在的社会里还是很少见的,等你们公司正式运营了,一定通知我来给你们贺贺。”
她最后灵机一动,留下了这么一个引子,对自己非常满意,幸亏是设计了谈话提纲,真的不能打无准备之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