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钱程锦的分公司说着就开起来了，叫顺达通科技有限公司公司，陈大龙算是常驻经理，一开始的业务都又宋宝安帮助联系送资料，对方有意向了，就联系钱总安排人过来具体洽谈，而疏通人际关系就以老萬为主打了。
三个单子超过500万的意向合同一个月内就搞定了，陈大龙又开始说“发财是个粗活”那句话了，他再三要求增加人手，老萬和宋宝安都没同意，不能让他也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
围绕宋宝安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能不让他想到刘海洋，是刘海洋去信访局上访的？不至于，没这个可能性，可是……，只有去找刘海洋，前几天就本来要来找的，怕引起刘海洋误会，这才耽误了几天。
他把车子停在魏子俊住的翡翠华品园门口，步行走到五色石商贸有限公司，与刘海洋见面后，宋宝安问他：“我们这儿政府里有个叫魏子俊的魏科长，你认识吗？”
刘海洋说：“认识啊，我们一起吃过饭呢，他老婆是我孩子的家教老师，怎么了？”
宋宝安“嗖”的吸了一口冷气，这布局、这渗透，针对我用得着这样的阵仗吗？不至于啊？得稳住，他问刘海洋：“他老婆是什么时间给你孩子做家教的？你们是什么时间在一起吃饭的？”
刘海洋略微沉思了一下，说：“是从去年秋天，九月份开学以后，他老婆一开始不同意的，后来好不容易同意了，收费又奇低，怎么了？”
宋宝安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吃饭的？是你请他们的？”
刘海洋说：“吃饭是元旦时候的事，一开始我们请他们，他们不同意，直到元旦才答应的，也没有花多少钱，很低调的。哦，对了，秦小凤告诉我说，他老婆前几天还来我家做家访了。”
课外补课做家教的还做家访，这也太敬业了吧，“一对一”补课，收费还奇低，满满的都是疑点。
再推理起来，宋宝安想：“他老婆接手做家教的时间差不多就是我找刘海洋开口要30万的时间啊，然后就有信访局来人到我单位要资料，然后电信公司就奇怪地与信访局分到一个组去扶贫，宴请、家访……。”
他没有把这些心思告诉刘海洋，他得回去梳理一下，接二连三地巧合还能叫巧合吗？你个“伪君子”。
他起身要走，刘海洋也很意外，今天宋总来问的问题都是什么意思啊，他一开始看到宋宝安来了，还以为是来催他转钱的呢，看样子全然没有那个意思。
宋宝安临走时候，千万叮嘱刘海洋不能把今天的谈话告诉任何人，包括秦小凤，要是还想起什么细节，再打电话告诉他。
他没有回到单位，直接去找老萬了，魏子俊与刘海洋的交集简直太蹊跷了，原先打探到的信息不能说明问题。
萬事如听了他把与刘海洋见面的情况复述了一遍，说：“不一般啊，我看你必须再把刘海洋找在一起，把各自掌握的信息都亮出来，就能找出真正的端倪，再藏着掖着……当然你也没有啥问题，可是他们做的这一套太害怕人了，你真的就得要跟刘海洋深入地沟通了。”
正说着，刘海洋打电话来了，说是秦小凤把转账户的手续都做好了，就等着宋宝安安排人去签字了，并且问他，那笔钱怎么转？
宋宝安边接电话，边看着萬事如，打眼色问他怎么办？老萬回答他的眼神是先挂电话，停一会再回答。
于是宋宝安说：“你稍等，我这边有个领导，马上给你回话。”
老萬说：“这样吧，你这账户一转，以后真的就与刘海洋没有什么联系了，所以那个钱你还是该拿的，可是这怎么拿，你那天说的法子确实不错，这样吧，晚上把刘海洋和陈大龙都找来，把事情摊开了，当场办理，你看怎么样？”
宋宝安说：“这样做行是行，我倒是认为应该先安排陈大龙跟我们过去转钱，过几天再去把魏子俊的调查行为告诉他。”
萬事如说：“也好，是不能现在让他知道，防止节外生枝。”
宋宝安说：“那就把他叫到顺达通吧，我们四人都在，正好我们的想法还没有告诉大龙呢，一起把话说开了。”
在顺达通公司里，宋宝安跟老萬先到了，于是就说：“大龙，一会有个事还得请你帮忙。”
陈大龙不明白的什么事，欠你那么多钱，我还能帮你什么忙：“宝安，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你说说看。”
老萬说：“我来讲吧，一会有人来给宝安一笔钱，也算是他的正当收入，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得从你这儿转个弯子。”
宋宝安说：“是这样的，停一会刘海洋过来，我跟他合伙做生意的，现在散了，他得给我30万，我直接拿又不合适，打借条、欠条、收条、领条都不行，所以我想让你打借条给他，他把钱转给你，你再还给我，反正你是真少我钱的。”
陈大龙似乎明白了，说：“我连你的帐都还不清，他还能借钱给我？”
老萬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这钱是就该给宝安的，你以为能算你还债了？反正你随便借多少都是还不起的，你就只管打借条，刘海洋把钱转给你，你立马地转给宝安就行了，也算你报答他了。”
陈大龙说：“那刘海洋将来要是起诉我，怎么办？”
萬事如说：“起诉你的人还少啊？你有偿还能力和被执行能力吗？你就按我们说的办就行了。”
陈大龙玩笑说：“那你得算我还多少了？”
萬事如说：“你想什么呢？还算你还他多少？宝安都被你坑惨了，你看看，你还有什么能帮他的？”
“我是开玩笑的，现在就想在顺达通里好好干，多苦点还你。”
说着说着，刘海洋来了，听了他们要这样操作，就说：“那宋总，我按你的办法弄，可是你不能不承认啊？”
老萬又开玩笑说：“就是想不承认的，他只要把账户转给你了，就跟你没有瓜葛了，承不承认还有啥关系。”
宋宝安说：“兄弟，你现在是在帮我，等我缓缓劲，尽量提早还你，只是我现在不能打借条给你。”
于是陈大龙打了30万借条给刘海洋，没有约定还款日期，也没有约定利息，刘海洋通过手机银行转了30万给陈大龙，陈大龙也立即就把钱转给了宋宝安，宋宝安也很快地把钱还到他的贷款账户上，同时在刘海洋带来的一沓资料上一个一个地签上了大名，并交出了他表弟的密码和密钥。
四个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松了一口气。
宋宝安没等下班就回家了，他顺路买了两个熟菜，又做了两个菜，等老婆回家，又开了瓶红酒。
卢静很奇怪，问他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宋宝安用高脚杯跟老婆碰了一下，两人喝干，他说：“我今天跟你说个事，这大半年了，怕你担心，一直瞒着你，到今天下午才处理的差不多了，喝点酒，我告诉你。”
于是他从帮陈大龙借钱装修饭店开始，一气讲到下午还了银行的一大部分贷款，现在背在身上的债务轻多了，才告诉你的。
卢静说：“怪不得我看你天天心事重重的，还以为是单位里的烦心事。”
宋宝安说：“表面上你能看出来？我觉得我很淡定从容的啊，再说单位里能有什么事让我烦心？”
老婆说：“表面上真的看不出来，可是能看出来你的心思不在家里，我甚至还以为你有外遇了呢。”
“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觉得不能让你跟我一起承受压力，这现在是有了实质性进展才告诉你的，不能让你跟我一起焦虑。”
老婆很感动，说：“真是的，你要是一开始告诉我有85万闪失，那这大半年还不把我愁死了。”
宋宝安说：“还有点情况我得跟你说说，算不上事，但也与我有关。”
他于是又把魏子俊调查他的事，以及魏子俊老婆给刘海洋孩子做家教的事，一一讲给老婆听听。
卢静说：“魏子俊，怪不得你那天说梦话，说的肯定就是他，我听成‘伪君子’了的。”
宋宝安说：“还是说明我的压力大啊，差一点就承受不了了，来再喝一杯。”
卢静说：“平安就好，你看不能胡来啊，你要知道，如果你在单位的经济上出了问题，那对我们家是万劫不复的，就你这从陈大龙那儿转弯子，就没有毛病？”
“从证据上说应该没有毛病，而且我完全没有利用职务之便，所有……，嗨，你不知道，这之前我想了多少糊涂的弄钱法子，说出来都丢人。”于是他把每天清晨在床上构思的那些不靠谱的路子讲了一些给老婆听，包括想把一些拆除工程拆下来的电缆、器材拿出去偷卖，或者从职工食堂的食材采购上都动了脑筋。
卢静听了，对他说：“你看这人如果一旦被钱绑架了，就什么点子都能想，不过你宋宝安是何等的理智，我知道，你想归想，具体能做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对不对？”
“是的，还有儿子呢，我如果出事了，就会影响他的前途啊，所以在处理这个事上一定得稳妥，哪怕家里受点损失，也不能走歪门邪道。”
卢静说：“是的，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来的，俗话说‘破财消灾’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你如果出事了，别说影响儿子了，我也跟着丢人啊。”
宋宝安说：“可我还是不明白，那个魏子俊为什么要调查我，而且还派他老婆潜伏，做了刘海洋儿子的家教，这个绝对不能算巧合。”
卢静说：“反正你没有什么给他们抓住把柄，有他们这样能使你更谨慎，也是好事，今天你们这钱也转了，算是有实质性进展了，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新动作，你心里坦然就行。”卢静一点也没有怪罪老公给家庭造成的经济损失，拿酒向他碰了一杯，又说：“感谢老公，你在外面为这个家遮风挡雨，自己承受压力，还不让我担心受怕，今生有你真好。”
宋宝安也很激动，夫妻两人结婚二十多年了，走到今天都是相互照应、相互理解的，男人嘛，心里就得能装得下刀子（他自比《白鹿原》里的白嘉轩：要想在原上活人心里得插得下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