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这顿饭的主题是老萬、宋宝安和陈大龙答谢刘海洋夫妇对顺达通的帮助，帮他们承担起代管账务的工作，而且还不收取任何报酬。
开头好几杯酒都是相互感谢，宋宝安他们感谢刘总的大力支持，刘海洋两口子又起身敬酒，感谢他们的信任。
这顿饭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关山萍在觥筹交错之间，始终想着怎么能引入风景名胜或者名人掌故的话题。
宋宝安知道她的心思，在一旁无声地欣赏着她坐卧不安的样子，他转脸问陈大龙：“你家女儿今年高考了，大学准备学什么的？”
陈大龙的女儿是学表演的，花费不少，都是老萬帮助的，他担心宋宝安会说他有钱不还，但还是得说出实情，于是他举杯示意就跟宋宝安喝了一杯，说：“她想学表演的，现在天天都去机构里培训，谁知道将来能考到哪里？”
魏子俊是比较精明的，他对教培这方面的行情很了解，说：“那得花不少钱啊，比正常的高考至少多花两倍。”
萬事如说：“人家陈总有打算，他还请了一位京城里的名师专门指点呢，两星期就5万块。”
秦小凤说：“那真的是花不少钱，陈总真能舍得。”
陈大龙说：“你们不也是了，刘帅这么小，你们就开始一对一了，将来肯定得花的更多。”
魏子俊拿酒敬老萬，问：“现在名师就这么贵？两星期5万？”
萬事如并不推辞，简单地就喝了一杯，然后夹了烧三鲜里的一棵小青菜，送到嘴里，说：“兄弟，两星期5万还是上大课的，要是像你家关老师那样一对一，两星期50万，还差不多。”
关山萍发现了这个好机会，憨笑了一声：“嘿，我哪有那样的水平和运气啊，不过我听说京城里的大师确实很牛，不过他们的名气也不是白来的，我听说过一件事，也是搞艺术的一个大师，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你不要以为他凭自己的勤奋努力就能成功的，我说的那位大师首先有一位传奇的母亲，据说那时候他们全家随军到一个小县城，他母亲也随军到一个工厂里做工人，因为家里有四个孩子，他母亲要经常在上班时间抽空打毛衣，车间领导多次批评她，她母亲凛然地说：‘我可以不是一个好工人，但我四个孩子要穿毛衣，我不能不是好母亲。’你瞧瞧这个气场！”
她看见把一桌的人都引入了话题，而她作为一名老师，在此时来一段说教，也不显得突兀，她接着说：“他母亲在这位大师的一生中一直保持正能量的形象，你以为他母亲的那点气场就能造就他的成功？他母亲的母亲还更传奇，也就是说大师的外婆家是安徽桐城人，《狱中杂记》作者方苞的后代，家族很大，他外婆的母亲也是标准的大户人家的太太，一身的贵族气质，生了好多孩子，但她自己一个都没带养过，家里都有老妈子伺候，她就是天天打麻将，所以大师的外婆16岁的时候和当地镇上大她17岁的教师私奔了，一走就是25年，在外面生了6个孩子，41岁时才又落魄地回家，此时那个教师已去世6年了，她就能一个人带着6个孩子撑了6年，你们说是不是只有这样的不同凡响的家庭才能造就出这样的大师，我们碌碌无为之辈只能苟且在这儿了。”
宋宝安即使来助攻：“我知道的，他们家族中还有一个叫方振武的，曾参加辛亥革命，是冯玉祥手下的将军”看来他的功课没有白做。
关山萍感激地拿起酒壶，要跟他来一下子，宋宝安也自我满足地没有推辞。
萬事如虽然不明就里，却也不甘示弱，说：“我也知道安徽有桐城派，还有项羽乌江自刎。”
关山萍看看这阵势，就要上路子了，她看着秦小凤说：“对了，那人杰地灵的地方还有一种美食，我告诉你，那一碗羊肉板面做的简直是绝了，好像是z县的吧。”她故意又转眼看看魏子俊，让他接茬。
哪知刘海洋说：“关老师，羊肉板面应该是h县的吧，z县只产茶叶出名。”他没有什么防备。
关山萍故意露出的破绽，被刘海洋给补上了，可是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因为他同时提到了h县跟z县两个县，关山萍提议跟刘海洋一口和半壶，让刘海洋的大脑皮层更加活跃，刘海洋不明就里地欣然应允了，他们干了半壶酒，关山萍用筷子在红烧狮子头上夹两下，那四分之一的大肉丸子就成了她的口中之物了，刘海洋也夹起了一块浸泡在汤汁里的带皮羊肉送入口中。
宋宝安说：“我知道z县还有‘鄂豫皖革命根据地旧址’规模很大的，我们单位组织去参观过的。”
刘海洋说：“那都是后来建的，我们一开始看到的，就是五间小房子，啥都没有，现在那些院子都是新修的。”
宋宝安继续深挖：“我们去看的时候还以为都是老房子，有军部、医院还有银行呢，就是一个独立运行的政权机关。”
刘海洋说：“这些我都不知道了，就记得那儿山里的竹笋特别的嫩，能做出各种的美食，还能打到野兔子和松鼠。”
秦小凤跟上就说：“那都是美味啊，你为什么不带我去玩玩？”
刘海洋仍然是没有什么防备，说：“还不是因为生意太忙了，等忙完了这一阵我一定带你去。”
宋宝安为了迷惑刘海洋，稍微岔开话题，说：“我们都去，早就听说那儿山里的空气特别好了，许多人都去那里度假呢。”
萬事如说：“我带商务车，且负担油费、过路费，怎么样？刘总，你到地方负责接待。”他一如既往地又拿出了指点一切的气魄，很少征求别人的意见。
刘海洋摆手说：“我在那里也没有熟人，景点、酒店请哪位联系好了，我付钱还不行吗？”
关山萍对视了魏子俊和宋宝安一眼，表示失望，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那沓资料，又转移话题：“我倒是喜欢看看千年古镇，听说h县的倪邱不错，真正的古迹，不是后来修建的。”
陈大龙说：“什么泥鳅，泥鳅还能是古镇？”
老萬说：“人家关老师是文化人，不像我们就是吃吃喝喝的事，出去玩一趟啥收获都没有。”
刘海洋说：“那倒是，倪邱古镇还是很出名的，比周围颍上、界首那几个古镇名气大，据说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西汉时候的事，值得一看。”
魏子俊也来助攻，就希望刘海洋能多说一点，于是说：“你就吹吧，2000多年，能保存到现在？”
刘海洋争辩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有个城市说他们那里的名人亲手栽植的槐树也活了2000多年吗？”
萬事如说：“那好吧，就去h县，刘总，你有朋友接待吗？”
关山萍等人，立即把脸转向刘海洋，明显地看出他有一丝慌乱，没等他说话，关山萍就说：“要别人接待干什么，一点都不自由，我们就自己去看看，身临其境就可以了。”
宋宝安也说：“那样才能真正地浸泡在文化的氛围里，体会那种厚重的文化底蕴。”
不用总结了，关山萍就安排魏子俊抽空去一下h县，就凭一张照片，看看能不能找出刘海洋的底细。
这事不够魏子俊办的，他以信访局的科长身份找到当地的信访局，说是有个信访件需要来了解情况，于是当地的信访局一番操作，就凭着一张照片，帮他从十年前的失踪人口里比对出了刘海洋的老家，父母和他的兄弟、同学，因为他的相貌没有什么变化。
魏科长就依靠h县的信访局，把一些相关人员找来了解情况，凭他老魏的本领没费多少事，就把“刘海洋”的原型给勾勒出来了，解开了他和老婆的谜团。
“刘海洋”是突然从h县凭空消失的，没有任何征兆，临走的前几天还跟一帮子同学聚会的，几个基层保险员也刚把收上来的保险费上缴给他，他还打了收条，说是等他到总公司里开了正式票据再来换回收条。
他的父母和兄弟住在农村，“刘海洋”在城里租房子住，原本就不跟他住在一块儿，一个多月后，因为家里有事了联系不上“刘海洋”，这才想起连儿子租房子在哪儿都不知道，两个月后，到派出所报了失踪人口。
那时候“刘海洋”还不到三十岁。
魏子俊收获满满，他带回来了“刘海洋”原来户口登记表的复印件，还有他打给基层保险员的现金收条复印件。
回来的路上，魏子俊坐在车里，满怀着成功的喜悦，回忆着他们与刘海洋之间的斗智斗勇过程，自恋地感叹他们夫妻的琴瑟和谐，这么多年来他们信息储备和分析研判水平的提高，他们一直是：“就为了一旦上场，攻必克，战必胜——关山平”（此句引自《王朔文集——给我顶住》，关山平就是此文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