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在中途离开小屋了片刻,回来的时候爪子上多出了棕色的皮质护具。
然后他就在屋中一直等待天色渐晚,等到神父疲惫地回去教堂的偏殿才起身。
他无声地从那几个惶恐不安的孩子身边经过,听着外界淅淅沥沥的雨声,避开了年轻人伸过来抓他的手,推开窗户,轻巧地跳出了屋子。
这场雨是预料之中的,而且来的正好。
猫不太喜欢靠近水,不防水的羽毛被淋湿会湿漉漉地拖在身侧,要干除了吹毛之外就是等上许久。
所以同理,鸮人也不太喜欢下雨,它不是水鸟,没有防水的油脂,而羽毛是需要好好保养的。
人群今日也不会聚集在教堂门口,毕竟神都不出来,人过去干什么。
猫行走在屋檐下,根据雨中稀薄的气味判断出鸮人在教堂中。
爪垫连护具都沾了水,湿漉漉的不是很舒服,但这点感觉影响不到猫的行动。
确认了鸮人的所在位置,猫低头,叼起胸前的银哨将其吹响。
于是所有人都能听到一阵沉闷却又好似砸在人心头的雷声。
这不奇怪,毕竟是下雨天,打雷闪电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只有猫看着云层中一闪而过的金光,暗自点了点头,自迈步转为小跑,奔向教堂的所在。
教堂的门没有开,但这拦不住猫。
仅是绕了不到半圈,猫就在背风面发现了个半开的窗子,稍微有点高,不过对猫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轻松跃入其中,猫的眼睛发现这正好是一间偏殿。
当下,猫也不客气,直接就是一个甩水的大动作并顺势在地毯上把湿漉漉的爪子擦干净。
好在因为他一路上都很注意,所以羽毛完全没有沾到水,展开之际仍是蓬松而干净的,不会被影响飞行。
等姑且擦了个半干,猫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他不需要知道正殿或者说教堂中心在什么地方,因为他的耳朵已经听到了那些喧闹,而鼻子已经闻到了杂乱的气味。
至于说避开人……
一只猫真想躲,毫无准备突然撞上猫的人类又怎么抓的到猫?
所以在引发了一阵骚乱后,猫蹿到了正厅中,被布里斯发现了。
男人现在没有戴面具,露出的那张脸苍白而疲惫,却充斥着一种诡异的神采。他看见了猫,没有选择追赶,而是半蹲了下来伸出手:
“猫咪?你饿了吗?来,来我这边……”
猫盯着他看了一会,真的就这般静静地走了过去。布里斯把猫抱了起来,边走向正厅深处,边小声开口:
“你是谁家的猫?你有项圈,哦,还有小手套。但我没见过你,你是谁家的猫?”
猫喵了一声,没有说话。
“啊…你在回答我吗?可惜我听不懂,但我觉得你和我的小鸟会有共同话题的,肯定会的。”
他喃喃自语地说着话,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甚至不如昨晚上在教堂门口的样子。
正厅的中间被布里斯拉上了一道帷幕,幕布是纯黑的,完全遮挡了后面的景象。
而等到布里斯掀开帘子,猫所看见的就好像是某种巨大的鸟爬架,或者说鸟类展馆。
原本用于祷告的地方已经完全变了个样,栖木和可供攀附的支架将这个地方变成了个鸟类——最起码是攀禽——的乐园。
而且大多数的光源都被损坏,黑色的帷幕让此地显得尤为昏暗。
鸮人此刻正蹲坐在一根支架上,歪着头看向布里斯,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进来了。
“来吧,”男人看着支架上的鸮人,“你肯定饿了,是不是?我的小鸟,来吧,不用客气。”
他说着话,举起了手上的猫。
猫对此的回应是毫不迟疑地抬起前爪弹出爪子,狠狠给布里斯来了一下。
实际造成伤害的并不是猫的爪子,猫前肢上的皮质护具并不是光看着好看的,也不是起防御作用的。
在猫的爪子弹出的时候,护具中对应的部分顺势被爪子带出,套在了爪子上,相当于为猫本来略显脆弱的爪子上了一层保险。
而爪套的材质,是轻型金属。
换句话说,猫的爪子上此刻是四把小型匕首。
因此一爪下去,布里斯的手腕当场皮开肉绽,血腥味带着血珠滚落。
突如其来的疼痛会让大部分人下意识地松手,现在神智似乎不算很清醒的布里斯同样不例外,他痛呼一声就松开了对猫的钳制。
猫没有落地,那对蜷缩的羽翼猛然展开,用力拍打了一下拉升身躯,便算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鸮人的俯冲。
鸮人是在看到布里斯受伤的时候才有的反应,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警告的咕咕声从它的喉咙里挤出,它很快便从高处的支架上俯冲而下。
被猫避开后,大型猛禽的劣势显现出来,教堂正厅确实具备一定高度和宽度,但对鸮人来说是远远不够它调换身位的。
于是它只得堪堪降落在布里斯身前,又用着有些蠢笨的缓慢动作缓缓转过身来。
猫此时叼着银哨飞在半空,就在教堂彩窗之前,随着羽翼的动作上下起伏着,露出些许好整以暇的态度来。
鸮人不知道是否被激怒,但它盯着猫染血的爪子看了片刻,便毫不迟疑地拍打双翼,起飞冲向猫所在的位置。
那双弯钩状的利爪先一步伸出,一只对准猫的咽喉,另一只直直瞄向猫的腹部。
大体型也并非没有好处,最起码杀伤性是拉得足足的。
何舟渡敢肯定,但凡那爪子沾到一点猫的身躯,猫都会被在下一个瞬间贯穿、撕碎。
但此刻面对着扑来的鸮人,猫却没有动。
叼在嘴上的银哨被猫吹响,他收敛羽翼径直往地面坠落下去,而下一瞬,雷声乍起。
彩窗玻璃被一抹耀眼的金色撞碎,闪电如银蛇般划破夜空,也照亮了撞破彩窗的、四翼的金色大鸟。
名为风雷的雷鸟裹挟着风雨,于破碎的彩色玻璃间抬起脚爪,狠狠迎上鸮人的弯钩状利爪。
脚爪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沉闷有力,但只来得及短途飞行提速的鸮人比不过雷鸟的惯性,于撞击后失去平衡,被雷鸟带着往后滑行了一段距离。
随着雷鸟而来的水汽浸染了正厅,带来凉意的同时也将鸮人的羽毛尽数沾湿,让其的飞行能力受阻,一时间难以调整身姿,不得不在地上挣扎。
而在鸮人惊怒的咕咕声中,一直被状况震住呆愣到现在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从怀中取出手枪,对准了雷鸟金色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