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眼里少了还是我眼里多了？”
何舟渡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猫来回踱着步子，显现出一种极端的焦躁，她抖了抖羽翼：
“我眼里少了。”
显然，这两句问话并不是一个概念，而猫的回答更是让何舟渡了然：
“你的认知被修改了。”
“我想也是…”猫展开羽翼往何舟渡肩上一跃，“现在的情况麻烦了。”
“怎么说？如果它们已经回来了的话也许你就该告诉我一些细节了。”何舟渡边往外走边道。
“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猫却是摇摇头，“它们通过认知来传播，但只有同时对它们拥有两层认知的人才会导致灾难性后果。”
“为了保护你的认知，我不会在这里具体对你说它们是什么，但我可以给你做一些比喻。”
猫说出了一个画面：
“想象一座屹立在海边的灯塔，灯塔的光会吸引来各种各样的东西，也许是商船，也许是旅客，也有可能是海盗。”
“而那个东西的作用之一就是‘灯塔’，”猫说，“只不过它吸引来的，是维度之外的掠食者。”
“好了，”猫的羽翼突然展开，“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一个有关于那样东西的认知。”
“而对这些东西的另一个认知就是，它们到底是什么。”
何舟渡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有一瞬间想去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白泽精怪图中的所有图片，但这种思路很快被他自己打断。
“清楚它们是什么，就和打开灯塔的灯一样？”何舟渡问。
“是的。”
猫回答他，同时看着电梯的楼层缓缓上行，然后说：
“我看不到那些东西的原因是，我已经将它们从我的记忆中删除了，否则我就会成为灯塔的一部分。”
“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代称。”
何舟渡回到办公室，猫从他肩上跃下，同时落下的还有一个词：
“‘蓝色向日葵’，这是gsa内部对那些东西的形容，但是它实际上并不是一种蓝色的向日葵。只是我们这么叫，以免造成认知污染。”
“想要认知一个东西，你必须具有明确的指向性，比如说这个，蓝色向日葵。”
猫拢起尾巴：
“它必须是蓝色的，并且同时需要是向日葵，这才符合这个认知描述。”
“而你现在只是知道了‘灯塔’的作用，对什么是‘灯塔’却不清楚，这就是安全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删掉了这部分认知，导致你同时也发现不了它的出现？”
何舟渡边问边重新拿起了平板，在平板上标记了“蓝色向日葵”这个词。
“是的，现在知道作用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其他人就算见过这个东西，也不清楚它的作用，所以不满足开启‘灯塔’的认知条件。”
猫这么说，但她仍然显得极为焦虑。
而没等何舟渡再问，猫就先一步开口：
“gsa里一直有一个很原始的资料库，里面就包含了‘蓝色向日葵’的资料。”
“但我告诉你这个不是想让你去看，那个资料库甚至没有翻译成文字，而全部采用的是程序语言。”
“我想说的是，你需要分一队人出来了。”
猫的语气很严肃，她跳到何舟渡身旁，用爪子拨弄着他的平板，调取出了一个设备的资料。
那是一个略显老旧的、几乎全覆盖样式的头盔。
“这个头盔能让佩戴者的视野变成黑白色，而且造成更进一步的模糊化和马赛克。任务目标则交给一段很原始却高精度的图像识别程序来确认。”
猫展示出的头盔何舟渡曾经见过，但那时候他不明白这个东西的用途，直到现在。
“对，”猫肯定了他没有出口的话，“这是专门用来针对类似于‘蓝色向日葵’这种，存在认知污染和认知威胁的超自然实体的。”
“依靠没有智能存在的程序进行图像识别，来判断任务目标是否存在，同时模糊掉执行人员的视野避免产生正确认知。”
“整个清除过程中，只有程序知道任务目标是什么。”
猫深吸了一口气：
“这可以最大程度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看来这次招人…我需要他们签一点别的东西了，”何舟渡想的更多些，“如果真的有那种意外的话……”
“…如果真的有意外，那么我们需要牺牲。”猫说。
“就像是曾经的gsa一样。”
招收人员的事情是急不来的，哪怕那种威胁看似紧迫。
但实际上因为只有两个个体清楚“灯塔”的作用，且不知道东西的样子。
而知道东西样子的人，也不会意识到那就是“灯塔”。
所以目前来说情况仍然稳定，并且还算安全。
灯塔的光不会亮起，gsa也就有时间去专门招募一支小队，来进行这方面的处理事项。
换句话说，也就是日程表上多了一件事情而已。
猫在这期间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我删掉的认知和我自己有关系，我不太清楚‘蓝色向日葵’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但也许……”
“也许那朵‘蓝色向日葵’正顶着一张前任代理局长的脸，在大街上晃也说不定。”
这不太礼貌，但是何舟渡的脑子里一瞬间出现的是“一朵花上顶着一张蓝色的人脸”这种画面。
那可能他们还没开始清除程序，就已经有人要叫出声了吧。
……
何舟渡最先处理的仍然是眼下的事情：
——比如几天之后的月圆之夜。
狼人已经在阿美丽卡那块区域徘徊了有一段时间了，并且每个晚上，他都能听到来自狼群的呼唤。
听的时间久了，他甚至能分辨出来这种呼唤里的含义。
狼群在庆贺月圆之夜的到来，并即将在满月的草甸里展开聚会。
而他们欢迎每一个意外的访客。
狼嚎声传到人类耳朵里只是普通的鬼叫，但对狼人来说，他可以明确的分出这声嚎叫是来自于哪个个体，甚至于个体状态如何。
所以只是听了两个晚上，狼人就分辨出这大概是个拼凑出来的群体。
包括五个成年个体和一个青少年在内，并且以一只雄性成年个体为首。
除此之外，他还能得到的答案是……
这个群体的首领实力不如他。
对gsa来说是个好消息，只是恐怕对狼群来说就不是了。
毕竟他们欢迎的是访客，而不是挑战者。
但伊凡不在乎这一点，他只需要确保自己能打赢就够了。
狼群的规矩一向如此，特别是这种拼凑起来的狼群。
毕竟和那种家庭式的狼群相比起来，这可没有什么血缘，谁拳头大，谁就是狼群的领袖。
因此当银月将光辉洒满整片大地之际，银白色的巨狼避开人群，钻入灌木和树叶遮蔽的林间。
他追寻着狼群的呼唤，抵达一片铺满草甸的缓坡。
银狼只是刚露了个头，便看见了聚集在下方的狼群。
四匹深灰色的大狼，一只杂着银毛的半大小狼，和一头趴在巨石上的黑狼。
在他探出头的时候，狼群也就看到了他。
比起保留着思维能力的伊凡，这群狼在银月的号召下，大约已经只剩下了本能。
但就算是只剩本能，狼群仍然在这一刻噤声：
——月光从斜侧面打了过来，将银狼的毛发照耀得闪闪发亮。他垂下那双淡漠的蓝色眼眸，就这样平静地巡视着下方。
眼见狼群呆愣，银狼无声地叹了口气——何舟渡知道这具身体对银月的亲和度很高，但就这样来看，恐怕还是他低估了。
银月当时在他耳边的低语不是作假，而是事实：
逐月之狼，月下的神圣者，月光照耀在地上的影。
而这个狼群的首领也很有意思。
狼是没有天生全黑的体色的，一般认为这种体色是来自于那些与家犬混血的狼。
全黑的毛色更是意味着，这头狼人完全不受银月的眷顾，也完全不会受银月的束缚。
于是当银狼踱步走下缓坡，并态度明显地发出一声低吼时，那只黑狼率先反应了过来。
黑狼压低身体，翻开上嘴唇将犬齿暴露在外，同时从喉咙里滚出了威胁性的低吼。
很好。银狼想。对方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于是在下一个瞬间，平地刮起一阵银色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