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儿说你直勾勾地就盯着他看呢…”
何舟止轻声说,他的语气甚至有些羡慕:
“三爷儿说我天赋很好,但我都没有办法直接见到他们…只能通过梦境什么的模模糊糊见到一点儿。”
而何舟渡也算是明白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以为仙家只会出现在东北方那边,”何舟渡颇有些意外,“所以这边会出什么事?”
“以前是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何舟止道,“三爷儿他们睡过一觉,之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现在是隐约能重新摸到路了,而且山海关的封锁消失了。”
“所以三爷儿他们是我师爷带过来的。”
“至于是什么事情…抱歉,我不知道。”
何舟止摇头摇的干脆利落,不过许是怕何舟渡追问,他顿了一下,把话解释清楚了:
“三爷儿他们道行被砍了一刀,好像是之前修行路断了,所以现在卜算是算不出来了,就是模模糊糊知道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不知道吗,那就不能提前预防了。何舟渡垂了眼眸,手顺着肩上猫的毛皮,一转了个轻松话题:
“那个不清楚的话,明天的天气能知道吗?”
何舟渡是在开玩笑,而何舟止听到这句话后表情有些古怪。
何舟渡就看着他拿出了手机,解锁,划屏——是开了语音朗读的手机,手指滑到哪里就读哪里,只是朗读语速非常之快。
然后何舟渡就听见手机里传来无感情地电子播报女音:
“明日天气,晴,东北风一级,空气良。”
何舟止像是怕他没听清,一连点了两遍,最后带着一种纯然困惑开口道:
“有天气预报,为什么要自己算?”
何舟渡:“……”
他说的对。
何舟渡一时间被卡了话,于是何舟止反倒首次率先开口了:
“…别光说我,你不也养了吗?外五行,还没有外五行的找过我呢…”
何舟渡被这句话回的一愣,结合对方之前对猫说的那些话,他们大概是误会什么了。
但何舟渡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是笑笑回应:
“这方面我可比不上你。”
说着话,猫顺着何舟渡的手跃到地面,几步一蹿就借着窗子出了屋子。
屋中两人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聊着天,猫却是在屋外撞见了别的东西。
——那只黄鼬。
尽管猫的眼睛和何舟渡自己的眼睛并不一样,但针对氛围的感知还是足够猫知道他就在那里。
甚至可以说“看”得更清楚了。
他看上去和普通的黄鼬没什么不同,只是尾巴很长且蓬松,色泽也不一样,白毛带着黑毛,像是只毛笔。
(以防大伙没见过黄鼬,尾巴自己脑补吧(无感情)
黄鼬脸上带着人性化的打量神态,四爪一迈绕着猫走了一圈,仿佛毛笔似的尾巴从猫爪边轻轻扫过。
而后猫便听见个像是孩童的尖细嗓音:
“狸奴这些年见的少了,也不晓得你听不听得见,听得见么想来你也回不了话,你这狸奴喉咙里横骨结实着呢。”
黄鼬大咧咧地在屋外石阶上坐了下来,接着道:
“我是黄三,托那小子大让喊声三爷儿,我也就把话说明白些,这小子命里和你家那小子有联系,所以这回才找过来的。”
“但这人入不入得了他眼,能不能让那小子听指挥就看他们俩造化了…哎哟喂,猫兄你上哪儿找的这么个人?那瑞气好悬没给爷尾巴烫歪。”
猫确实说不了话,黄三抖抖尾巴尖也没想等到回应,看起来更像是嘴碎子闲不住。
于是猫最终也只是喵了一声,超绝烟嗓给黄鼬喵得一愣才扭头迈开步子往这片区域里晃。
说是村子,其实只是因为这地方聚集了村里人,大家习惯性这么叫而已。
这地方建筑的制式也已然不是那种农村自建房,而是改建之后的成片小区,只不过外边没有开发,配套建筑没怎么跟上,看上去还是像荒郊野岭一样。
三叔公的尸体还没有送去火化,冰棺盛着放在小区中选出来的屋子中停灵,时不时有新到的人上去燃香烧纸。
小区里因此弥漫着一股香烛纸钱燃烧的烟味,杂着一些帮衬人家家里散出来的饭食气味,对猫的嗅觉不是很友好。
而猫也没来及地靠近灵堂,就被候在外边的人拿起扫帚赶了——猫近尸体可是大忌。
看起来白事席尚且还在准备中,猫也就没有在那附近过多停留,转而绕了路干脆把整个小区逛了一圈。
这一逛还真让他发现点东西来。
“等会谁去叫那俩?”有人问。
“还用得着亲自过去?手机发个消息吱我一声不就成了?”另一人反问。
“就不能不喊过来?”
第三人插话,紧接着就被第一人呛了一嘴:
“你傻啊?三叔公死前点名要见的人你敢拦着?以前谁不受三叔公恩惠,人刚走你就要翻脸?”
“没没没,你别瞎说,我们怎么会和老人家翻脸,只是那俩……唉算了,三叔公要见就见吧,等到点了喊他们过来吃饭上香,三叔公知道人到了应该就好了。”
第三人匆忙否认后回应,话说完却是又忍不住说起了别的事情:
“你们说…那老疯子教出来的小瞎子不会真有点本事吧?我上次看见有小孩在他必经之路上放了东西,他没带棍儿还是躲过去了。”
“谁知道啊?”
另一边的人满不在乎地回他:
“就算真有本事又怎么样,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还能杀人不成?”
“再说了本来也不算是什么关系很近的人,我们也没对他怎么样啊,养他的吴老头是自己死的,又不是我们杀的。”
说到这里,那人还极为不满地撇了撇嘴:
“吴老头当年莫名其妙带着那小子回村子我还觉得神经呢,他俩在外面住的不是挺好?他爹葬礼是不来的,反倒在他妈死了后回来拿了房子。”
“还整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屋里捣鼓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要我说,咱村子里有何舟渡那一个灾星就够了。”
旁边和他搭话的两人像是看见了什么,一人伸手猛地一拍他肩膀,让他愣是抽了口冷气,停下嘴边的话来。
“不是,你俩干啥呢…”
他回头却是看见了另一个人,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歪了歪头——这人也是个面生的。
来人大抵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此刻正一脸不耐烦地叼着烟,裤子上的金属链条随着他拽里拽气地走动晃荡着。
“哟六叔,”他挥了挥手,有点礼貌但不多地打了招呼,下一句便直入主题,“你刚才说,那杀人犯回来了?”
“不是,你小子别乱说,”开始后悔说那些话的人赶忙制止,“警察都没证据的事情,你别乱来,何耀祖。”
何耀祖眼睛一瞪,十七六岁的小伙子生得比那六叔还壮实,气势汹汹地道:
“警察都没证据又怎么样?村里人都知道,就他害死的我姐!”
说完这话,不等那六叔再说些什么,他手一插口袋转身就走:
“住那瞎子一起了是吧,等着。”
猫蹲在阴暗角落中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一旁的黄鼬终于说出了这么长时间内的第一句话:
“怪哉…我没在猫兄你那人身上见着血煞气,怎的就没了个人呢?”
猫从喉咙里吐出个气音,摆摆尾巴转身就走,眼看猫这个态度,黄鼬也就了然了:
“得嘞,另有隐情~!”
黄鼬笑嘻嘻地跟上了猫,猫望向何舟止的屋子又看看黄鼬,冷不丁喵嗷了一声。
“甭管,我跟出来那小子身旁又不是没别人了,那莽家的娘们能让他伤着了,我黄三的名儿就倒过来写。”
黄鼬看懂了,而猫顺势也知道了——原来何舟止身旁不止一位仙家。
见状,猫也就没再劝黄鼬,四爪一迈就跟上了那嘴里骂骂咧咧的何耀祖。
到底只是十六七岁的小孩,嘴上喊得凶,眼珠转转还是没敢直接去找俩成年人的麻烦,转头回了家。
刚一到家,何耀祖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尖叫:
“我看你是要逼死我这条老命啊!!”
当即给何耀祖人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就拉开门往内看。
只是看了一眼,何耀祖就放松了:
只是奶奶又和妈妈吵起来了而已,他都习惯了。
他爸站在一边皱着眉这个说一句那个骂一嘴,各打五十大板但明显婆媳俩谁也没听,只是互相指着鼻子骂得响亮。
但到底还是老一辈的人经验丰富,他妈很快败下阵来,气呼呼地将门一摔,从家里出去了,就连站在门边的何耀祖都没给个好脸色。
何耀祖见怪不怪了,绕过他妈不去碰霉头,进门开口就问:
“爸,奶奶,何舟渡他们那家回来了?”
他爸瞪了他一眼,他奶奶猛地一下像是被针扎到一样窜了起来:
“对对,他回来了…!你爸和你妈背着我去参会!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造孽啊!”
窗外,黄鼬伸爪捋着胡须语气幽幽:
“这家人身上,有血煞气,这是杀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