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猫自一旁跃上办公桌,紧跟着就被何舟渡的视线锁定了。
局长办公室此刻没有其他人,只有一猫一人在其中。
“有时候你比我想的更极端,”猫没有在意何舟渡的注视,转而迈步走近那双无感情的金眼,“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二个把情感和理智剥离开来的同步者。”
“那么,我们谈谈。”
三花猫在代理局长眼前坐下,一双猫瞳扫过对方遮掩在衣物下的狼狈——他本身不怎么晒太阳,肤色偏白之下,那勒痕太明显不过了。
要不是对方进来那会狼人和温迪戈的压迫感太强,以至于没什么职员敢看过来,估计这会已经被七手八脚地抬去医疗队了。
但何舟渡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垂眼,往回缩了下微微发颤的指尖,问:
“您想谈什么?”
“也不谈什么很严肃的事情,”猫将尾巴卷到身前,平和地问,“就是想问问你,痛吗?”
代理局长愣了一瞬,但很快平静地回应:
“还好。”
“是吗?”
猫的绿瞳盯着何舟渡,项圈闪烁间,女音感概:
“可我明明记得,周淼和我说,她的孩子最怕痛了。”
迎着那双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眸,猫继续说:
“她的孩子啊…怕疼怕寂寞,身体不好但不喜欢打针吃药。小时候在学校里交不到什么朋友,内向不敢和人交流,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会不安会害怕,会兴冲冲地拿全班第一的成绩给她看,只要她夸奖一句就会很高兴。”
门内的代理局长只是听着,或许是出于对长辈的礼貌,他没打断猫的话,那双眼睛中也没有丝毫情绪出现。
但门外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温迪戈没有离本体太远,以至于此刻他抓着头发靠着门口蹲下的动作算得上引人注目。
“…博伊斯?你还好吗?”
走近的谢玄洲被那双眼中的阴郁情绪吓了一跳,但他没后退,只是陈述道:
“你看起来不太好。”
“离我远点。”棕发少年将脸埋在膝盖上的臂弯里,回应的声音发闷,唯一没变的就是浓烈的抗拒意味。
谢玄洲眨眨眼,没远离,只是悄悄用脚尖挪走了少年手边的刀,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等少年因为金属摩擦声抬眼盯过来的时候,撞上的是谢玄洲的注视。
赶在博伊斯开口前,谢玄洲移开视线没有尝试对视,他转而看向gsa基地中的大厅:
“在担心吗?”
博伊斯没有回应他也不恼,单是自顾自地开口:
“我也挺担心的,何局的伤没有处理,他的状态也不太对…这影响到你了,是吗?”
“你们之间的联系很紧密而且特殊,这我甚至不用太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来。”
少年埋膝仍不搭话,而门内,猫的点评终于让那双金眼里出现了波澜。
“很害怕吗?觉得自己对不上期待?为此感到不安以至于认为不能表现出任何弱势?所以把情绪推给访问体?所以强撑着维持代理局长的气势?”
迎上那双金眼,猫起身,一步一步走近何舟渡。
最终,在何舟渡紧绷的视线中,三花猫将毛茸茸的脑袋递到了他掌心下,随着猫放缓的呼噜音,项圈闪烁:
“你想听我的实话吗?”
“如果要我说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谁都会有失误的时候,没关系的,更何况这次失误受伤的反倒是你自己。”
“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并不再犯这个错误,这正是人类该有的学习性。”
“而且你不是一个人,何舟渡。”
猫拱起他的手,感受着后辈僵硬的肢体,就这样贴着掌心安抚地道:
“试着多看看周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曾经想过……”
“因为都是你自己,所以你们谁也无法抛弃对方,同时谁也没有理由埋怨对方。”
“但正是因为只有自己,有些结你是解不开的。试着依赖一下周围的人,我们都在这里,没有人会抛下你。”
“很痛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是你的长辈,你可以依赖我。”
猫歪头看着何舟渡,和那双无感情的金眼对视着,同时感觉到他的掌心下移了。
三花猫的体型只是正常的田园猫体型,因此不具备太强的进攻能力。
只要何舟渡想,就猫现在这个姿势,他能很轻松地掐住猫的咽喉,以成年人的力量将其掐到窒息而死。
但最终,那只手只是顺着猫的脊背理了理毛,便就这样收了回去。
她就知道,那孩子终归还是温和的。
“普罗维登斯。”
像是有了决定,何舟渡往后靠在椅背上,完全睁开那双微微反射着光线的金眼呼唤道。
【为您服务,代理。】
全视之眼的图标显现于办公室的墙面,些微蓝光晕染上代理局长的那双金眼,也将其中的水光晕开。
“启用访问体全意识投放。”他深呼吸一口气,平静地说。
启用全意识投放,将他的情感和理智重新归于一处。
【指令已接受,我将辅助您进行全意识投放】
【3…2…1】
门内,代理局长闭上双眼失去了意识,猫于是随之看向门外。
谢玄洲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而正当他以为少年一句没听时,他听到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对不起。”
“嗯……?”
谢玄洲愣了一瞬,便又听到对方继续说:
“之前在那边和车上的时候,对不起。”
这种时候意外地坦诚起来了?谢玄洲眨眨眼,很快露出个笑容:
“没事哦,关心则乱嘛…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情况,但我看得出来何局对你来说很重要。”
“害怕是正常的,不安也是。”
谢玄洲试探着伸了伸手,眼见少年垂着眼没有反感的意思,他便大手一按对方头顶:
“包括愤怒和担忧也是完全正常的,这是任何有知觉的生物都会有的情绪。你只是需要一点控制力,而不是一昧的逃避。”
“情绪可以用在更有用的地方,不为情绪所控,也不要完全丢下它们。”
棕色发丝被谢玄洲揉得很乱,但温迪戈少见地任由谢玄洲的动作,直到他说完,那双绿眼才瞥了过去:
“说完了你就可以把手拿开了。”
分明是毫不领情的态度,谢玄洲却在对方起身后,听到一句又轻又快几乎听不见的话语:
“谢谢。”
嘛,还是小孩呢。
谢玄洲靠在门边,看着少年拉开门走进局长办公室,又将门关上。
“怎么样?”
旁观许久的陈铭上前来问,而还没等谢玄洲搭话,他们便看见少年重新探出了头:
“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拉开。
陈铭一言不发给坐在一旁地上的谢玄洲竖了个大拇指,同时拎着早就备好的医疗箱大步迈进了办公室。
谢玄洲拍拍灰从地上起身,跟了进去,同时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只趴在代理局长身旁眯着眼的三花猫。
两个人一起抗拒的时候,光说动一个可没有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