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踩着代理局长的话音一般,雨滴自天穹落下。
起初只三三两两不起波澜,不过几秒却转为瓢泼大雨。
天上阴云坠着好似凝固为厚实的铅块,又在黑龙的盘旋中随着它的心意被塑造。
云在此刻丝毫不吝啬雨水。
单条雨丝追着雨丝几乎连成一条线,而成片看去的时候就是连续不断的水幕。
水幕倾斜于地,带来蓬勃而沉闷的水汽。
天色昏暗,遥遥望着颇有种随时都会倾轧下来的即视感,也就不免的让人感到焦躁与烦闷。
风裹挟着浪花拍打在海滩上,而更强盛的风则吹的岸边绿化带中的植被刷刷作响。
何舟渡闭目感受了一瞬此地的混乱,便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样,在等待期间走向一处码头。
码头上此时没有人,也因此何舟渡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等他带着三花猫回来时,指尖染了点血,手中则多了一片圆润而锐利的、纯白只有边缘泛着点浅红色的鳞片。
……
昏暗的屋内只余下手机屏幕的微光,青年皱着眉发出去两句语音:
“我算出来的,对,我知道这事情邪门,都哥们我骗你干什么?”
“南方巽卦异动,这不来了吗?台风预警,依我看后续的雨势也不会小。”
他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转了一圈,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无奈回道:
“不知道,算不出来,改不了天象。我是风水师不是道士,改天象要符箓……不是,那个程度改风水做不到,你当我小说男主呢?”
群聊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他深深叹了口气,回复道:
“我不知道啊我八字命理学的又不好,我书还没背下来呢…谁知道给你们看着玩会出来这种情况啊?”
“有没有事情…不好说,总之你们跟着通知走,台风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还等着之后和你们一块打游戏呢。”
回完这么一句,青年头疼地打出去一个电话:
“喂?师傅?华南那边……”
电话那头的话音有些模糊,但最终青年得到的回复也不过是一句“有人去了,我们帮不上忙”。
挂断电话,他在看到房中一堆晦涩难懂的资料时顿感头更疼了。
但最终,他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坐下开始背书。
……
警局内,一位警官在面色阴郁的高中生面前蹲下,温和地询问道:
“同学,你家里有没有人在?等会雨会更大的,不是很安全,我们先送你回家?”
高中生抬起视线,望了一眼警官,没有搭话,只是自顾自地环抱起自己的膝盖,拒绝了交流。
警官柔声的安抚和劝慰起不到什么成效和作用,高中生仍然抗拒交流,直到有人撑着伞走来。
年轻女人推开警局的门,三言两语说了情况。
眼见那高中生确实抬头对女人喊了称呼,神色之间也没有排斥或者不愿的情况,警官便没有再行检查。
现在各地都在忙,能抽空顾及这个孩子已经是很奢侈的情况了。
而且局里还有一起影响极其恶劣的案件没有告破……
也因此,送别二人的警官并未看到女人与高中生之间的相处模式。
女人牵走高中生的姿态随意而轻佻,并不像是带回一个受惊的亲人,更像是从收容所领回自己走失的宠物。
而高中生看她的眼神同样没有亲近,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表述的狂热。
“我做得怎么样?”他问。
“做得很不错,”女人笑吟吟地回答,同时宠溺地按抚了一把少年的发顶,“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换吗?”
“嗯,”高中生毫不迟疑地点头,“我看到你兑现承诺了,所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拿上这个。”
女人咧开嘴,笑出了一个人类绝对不可能笑出来的弧度。
她将手伸向自己那嘴角裂到耳根的口中,竟是从口中抽出一把怪模怪样的骨刀来。
而高中生好像对此见怪不怪,他甚至没有感到丝毫惊慌,只是看着女人的动作。
女人将那把刀塞到高中生手里,用着自己歪曲却仍然与人类有几分相似的五官,亲切地道:
“去海边,找到他,然后告诉那个站在海边的人……”
她咧开嘴露出其中交错增生的锐利牙齿:
“他们一直躲着的向日葵,就在路边的绿化带里。”
……
何舟渡撑起伞,与三花猫一道等到了冒雨奔来的谢玄洲。
后者身上草草地披了件雨衣,怀中带着戌狗雕塑,背上则斜背着一个木盒。
此刻赶过来,谢玄洲避免不了身上沾了水,但他没太在意,只是喊了声何舟渡又将手上东西一一转交。
何舟渡先将那足有一人长的木盒安置于地,才接过了戌狗。
此刻的地面分明已经满是水渍,但无论是雨水还是地面上的积水,都没有沾湿木盒分毫。
“可以了,彩霞姐你跟着谢玄洲回去。”
何舟渡转头对肩上翼猫道,换来后者一道极为不赞同的注视:
“你要一个人来?这么有把握?”
“不,”何舟渡摇摇头,坦然道,“说句实话,我没什么把握。但正是因为没什么把握,你们才更加不能留在这里。”
谢玄洲有些欲言又止,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代理局长近乎冷漠地道:
“如果我失联了,就通知行动组加入灾后的搜救队和重建工作,顺便进行对这几件持有物的回收。”
“那何局你怎么办?”谢玄洲忍不住问。
“我?”那双金眼看了过来,何舟渡仍旧平静,“gsa内部有我的血液样本,最多不出三个小时,你就可以重新见到我。”
谢玄洲的瞳孔微微扩张意识到什么,便又听见代理局长的一句补充:
“这是保密条例,谢玄洲,别外传,不然你要在gsa待不下去的。”
这句补充是带着笑意的,但谢玄洲对上代理局长温和的金眼时却笑不出来。
那双眼中的情绪是他从未在何舟渡眼里见过的决然,以及一种古怪的兴奋。
是的,兴奋。
就好像终于遇上了感兴趣事物一般的兴奋,为了寻求刺激徘徊在冒险边缘一般的兴奋。
但这层兴奋只弥漫在那双金眼中最为表层的地方,表面之下,赫然是极为冷静的底色。
显然,代理局长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并且已经对最糟糕的情况有了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