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又过了几月。
王夫人自那日被贾政勒令在佛堂内诵经后,便再没能干涉半分家事。
可她自然不甘心就这么一直被拘在佛堂,因此便日日都暗派彩云等丫鬟出去替她打探通灵宝玉的消息。
王夫人想着,只要宝玉的那块玉能找回来,自己的儿子便有望恢复神志。
届时再等宝玉考取个功名,自己便能重新有个倚仗。
这日。
王夫人正在佛堂内念经时,忽见彩云轻轻走了进来。
“那玉可是真的?”
“回太太,如今外头知道咱们府里在私下找玉,那些骗子便一个个都找了过来。”
说着,彩云便忍不住骂道:“偏是有些黑心鬼,也不知怎得竟能知晓咱们宝二爷那块玉的模样,便照着那玉的形态做了块一模一样的送了来,若非我细细瞧了,见上头的字有些不对,险些就被那块假玉给骗过去了。”
王夫人一听,心中顿时又凉了半截。
她昨儿听丫鬟说有人见过那块通灵宝玉,便急忙让彩云出去瞧瞧。
可谁知竟又是个骗子。
彩云见王夫人神色黯然,便忙拿其他事来扯开话头,“太太怕是不知,那西宁世子爷竟是没了。”
“战场凶险,想来这也是他的命数。”
说着,王夫人又皱眉问道:“那世子爷没了,南边的战事又该如何是好?”
若朝廷仍是打不过南边的倭寇,最终怕是还得把探春送去和亲。
彩云却笑着道:“太太有所不知,那西宁世子爷不愧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果真骁勇善战,我听门外的小厮说,那秦家军因不擅水战,一开始确实吃了大亏,幸而这世子爷聪明过人,很快便从南安郡王往年的失败经验里吸取了教训,为秦家军调整了新的作战方案。”
顿了顿,彩云又接着赞道:“这秦家军与世子爷配合默契,很快便把那倭寇打得落花流水,连连败退。”
听到这,王夫人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不解,“既是如此,那世子爷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闻言,彩云便忍不住叹息道:“此事说来实在叫人唏嘘,那倭寇原本都已签了降书,秦家军正准备班师回朝呢,谁知却有几名倭寇将士对世子爷心生怨恨,趁着世子爷不备,将世子爷给暗杀了。”
顿了顿,彩云又接着道:“倭寇那边得知世子爷的死讯后也唬了一大跳,忙把杀害世子爷的几名凶手都寻了出来,当场便直接交给秦家军泄恨,如今那几名凶手已被秦家军带来京都,交由圣上处置了。”
王夫人听了,也不免怔了一瞬。
随即又感叹道:“如此说来,这世子爷倒真真是可惜了,否则以他这般军功,圣上还不知该如何厚赏他呢。”
彩云也忍不住叹道:“可不是么,这世子爷又极年轻,原该有个大好前程的,谁知竟就这么去了,可怜西宁郡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真叫人伤心。”
主仆俩又感慨一番后,王夫人便接着念经了。
......
凤姐这边一听到秦牧风的死讯,便忙带着平儿等人赶去瞧探春。
一进探春的屋子,果见她哭得双眼红肿。
看到这。
凤姐便忙屏退了丫鬟们,又命平儿把门关上。
见四下无人,凤姐便亲自上前搂过探春的肩膀,宽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想来世子爷在天有灵,定也不愿见你为他哭坏了眼睛。”
闻言,探春便颤抖着拿出藏于袖间的透雕比目玫瑰佩。
泣不成声地道:“凤姐姐,当初他临走前我就该再去见他一面的......”
听到这声哭腔,凤姐也忍不住红了眼。
随即又轻声道:“怎么没去瞧呢,大军出征那日,咱们不是跟着郑侧妃去校场送行了么?”
“可他并没见着我,他也不知我去瞧他了......”
见探春如此说,凤姐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不住地拍着她的薄背无声安抚着。
过了约有一刻钟。
探春才略略止住了泪水。
看着泪眼婆娑的探春,凤姐不免心疼不已。
忙柔声宽慰道:“好妹妹,你在我跟前如何哭都使得,可千万莫在旁人跟前哭起来,否则便说不明白了。”
探春听了,便拿手帕擦了擦泪,感激地道:“多谢凤姐姐如此替我着想。”
说着,她又摸了摸那透雕比目玫瑰佩,垂眸道:“如今世子爷这个独子去了,也不知西宁郡王府那边该如何。”
凤姐忙道:“我听二爷说,圣上已封了西宁郡王为亲王,又追封西宁世子爷为昭靖郡王,以表彰世子爷平定叛乱的功绩。”
说着,凤姐又接着道:“且圣上额外开恩,说昭靖郡王的子孙可永袭王爵,想来秦家那边应当会在族里寻个出众的孩子过继给世子爷,好承袭世子爷的爵位。”
探春听了,便含泪点了点头。
“好妹妹,你放心罢,圣上绝不会亏待秦家的。”
“凤姐姐,我自然知晓这些,我只是不忍他尚未娶妻就这么去了,黄泉路上也是孤零零一人......”
凤姐一听这话,误以为探春有殉情之意,顿时吓得变了脸色。
忙柔声劝慰道:“好妹妹,你可莫要看不开,这人世间的寿数想来都是命定的,那世子爷虽说骁勇善战,又聪明过人,可或许正是如此,老天爷给他是寿数便是不长,毕竟不能什么好都叫一个人全占了不是?”
顿了顿,凤姐又接着道:“妹妹你才刚及笄不久,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不能为着世子爷便想不开。”
探春听了,只得苦笑道:“姐姐误会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又岂敢自损躯体。”
说着,她又接着道:“我只是想着,既然他活着时我不好嫁给他,如今他去了,或许我便可嫁去他家,也好替他在父母跟前尽些孝道。”
“何况姐姐方才不是说了,秦家也须寻个孩子过继给世子爷,好承袭世子爷的爵位。”
“既如此,不如便由我嫁去秦家,将来亲自教养这孩子长大,也好叫世子爷走得安心些。”
听完这番话后,凤姐当即便连连摇头道:“这又是何苦来,世子爷已是去了,妹妹嫁过去便只能守一辈子的寡,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探春又看了眼那透雕比目玫瑰佩,含泪道:“姐姐,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他活着时我不大配得上他,如今他死了,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拿这个说嘴了。”
顿了顿,探春又哽咽道:“何况我既已见识过这等顶天立地的男子,将来怕是再也无法把其他儿郎瞧到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