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见他这样,便知道他已经做好了伏法的准备,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大理寺卿孙伏伽,问道:
“孙爱卿,你是大理寺卿,你说,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李仁发?”
孙伏伽上前两步,神色肃然说道:
“按照律法,李仁发是诬告同僚,应该反坐其罪。”
“按照陛下对张蕴古的处置,应当将李仁发拉到东市,立即处斩!”
李世民眉头一皱,摇头否决道:
“处斩张蕴古,是因为朕受了李仁发的谗言,朕已经决议将张蕴古按照律法惩处,所以,处置李仁发,也应该按照张蕴古所受律法之惩处,处置才对。”
被两名侍卫押着双臂的李仁发心中一喜,刚才的话奏效了。
他刚才之所以询问李世民,张蕴古怎么处置,得到了李世民按律处置的回答。
也就是说,如果按律处置,他就不会身死。
诬告的惩处,是反坐其罪。
张蕴古偏袒人犯的罪名,依照律法,不至于处死,顶多是贬官。
这也是他想到的唯一活命的机会。
房玄龄、杜如晦闻言纷纷皱起了眉头。
孙伏伽沉默了几秒,方才说道:
“按照律法惩处的话,张蕴古当贬官,李仁发反坐其罪,也该贬官。”
贬官,便是降职。
这罪名也太轻了......李承乾听得心中不满,就算不死,也该流放才对啊。
想到这,他看向了程俊,想让他出来说几句,以他的口才,给李仁发罪加一等,完全不叫事。
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温彦博四人也纷纷看向程俊。
李世民见到众人看向程俊,也望向了他,问道:“程爱卿,你觉得如何?”
李仁发见状,心中一紧,心中暗道糟糕。
程俊沉吟两秒,说道:
“陛下愿意按照律法惩处李仁发,是本着法大于天子之心,真乃万民之幸。”
“李仁发反坐张蕴古之罪,确实应该贬官。”
“但是,李仁发所犯之罪,不只是诬告同僚。”
程俊一本正经道:
“按照我大唐律法,向陛下虚报瞒报,造成极为严重后果的臣子,皆以欺君罔上之罪论处。”
欺君罔上......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眼眸一亮。
李承乾瞬间露出笑容,还得是我的程夫子啊,张口就是顶格的罪。
程俊接着说道:
“欺君罔上之罪,历朝历代的君王,都视此为重罪,开创前汉盛世的汉文帝和汉景帝,对于臣子欺骗他们的行为,也是零容忍,一旦查实,人犯会被处以极刑。”
“李仁发歪曲事实,致使陛下险些错杀良臣,已构成欺君罔上的事实。”
程俊拱了拱手,肃然说道:
“臣请杀之!”
这小子拿汉文帝汉景帝出来作比,是在告诉朕,如果不按照他所说,以欺君罔上之罪处置李仁发,就是不如汉文帝、汉景帝.......
李世民秒懂他的意思,转头看向了神色又惊又怒对着程俊怒目而视的李仁发,思索片刻,走到了他的面前,冷眼盯着他,说道:
“李仁发,平日里,你的进言,朕都依你,却不想有朝一日,你竟利用朕善于谏言,行不轨之事。”
“你太让朕失望了!”
李世民声色俱厉说完,对着站在旁边的李君羡,声音冷酷无情降旨道:
“来人,扒了李仁发的朝服,摘了他的官帽,推出午门,立即处斩!”
李仁发脸色大变,彻底慌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叫道:
“陛下饶命!”
李世民怒视着他道:“朕今日饶了你,如何震慑宵小?不杀你,天下臣民怎么看朕!”
说完,他大手一挥,“推出去斩了!”
李君羡当即抱拳领旨,给两名侍卫一个眼神。
那两名侍卫立即拖拽着李仁发,朝着甘露殿外而去。
李仁发心中绝望不已,知晓今日死定了,想到能有今日,全都拜程俊所赐,睚眦欲裂的对着程俊大吼道:
“程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程俊闻言,眉头一挑,转头看向李世民,拱手肃然道:
“陛下,臣请监斩!”
“......”
你说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惹他干什么......房玄龄杜如晦心中想着。
李世民也是一怔,沉吟两秒,摆手说道:
“去吧。”
“谢陛下。”
程俊拱了拱手,当即转身跟了上去。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见状,也不由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摆手道:“想去的都去!”
大理寺卿孙伏伽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温彦博也跟了上去。
房玄龄、杜如晦、魏征行了一礼,也追上了程俊。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见他无动于衷,问道:“你不去?”
李承乾认真道:“儿臣想陪着父皇。”
你是害怕吧......李世民盯着他。
李承乾挠了挠脸颊,别过头不去看他。
而此时,午门外。
“程俊,你给我记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着李仁发还在叫骂,程俊望着走在前面的李君羡和两名皇宫侍卫,追上去问道:“你们谁行刑?”
李君羡指了指两名皇宫侍卫当中的一人。
程俊看着他,问道:“我能亲自来吗?”
“......”
亲自来?还有抢活干的?
那名皇宫侍卫心中一慌,看向了李君羡。
李君羡神色肃然道:“程御史,陛下是准许你监斩,没让你亲手将李仁发处斩,你千万别做不该做的事。”
程俊遗憾道,“那好吧。”
李君羡见他这样,便指着李仁发,问道:“要不要我把他的嘴堵上?”
程俊摆手道:“不用。”
说完,他看了一眼天空,此时已经快到黄昏时分。
按照处斩流程,应该秋后问斩,但是犯了欺君之罪的人,可不管这些,天子说什么时候斩,那就什么时候斩。
程俊低头看着被按着跪倒在地的李仁发,问道:“李仁发,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仁发怒吼道:“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害我?”
程俊沉吟两秒,问道:“你在东市监斩张蕴古的时候,他有没有这样问过你?”
李仁发登时闭口不言。
程俊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
李仁发猛地抬起头,质问道:“是谁?谁让你害我?”
程俊从怀中取出一枚别致的铜钱,放在手心,伸到李仁发面前,问道:
“认识这个东西吗?”
李仁发仔细一看,“这是......压祟钱?”
程俊缓缓道:“不错,正是压祟钱,这枚压祟钱,是张蕴古之女交于我手。”
说着,程俊直起身子,说道:
“祟者,灾祸也。”
“为了避祸,所以民间百姓,造出了这样的铜钱,命名为压祟钱,赐给子女,希望这枚铜钱,能替他们压住邪祟,保他们平安长大。”
“压祟铜钱虽小巧,却是价值万两金。”
程俊说道:“张蕴古之女,将此物交给我,是希望我能帮她压住邪祟,还其父一个公道。”
李仁发怒然,“就因为他女儿给你一枚压祟钱,你就要置我于死地?”
程俊反问道:“不行吗?”
李仁发嘴唇哆嗦着,说道:“我李仁发有今日下场,我认了,但是,程俊你也别得意,我今日一死,必化作厉鬼,天天纠缠你!”
程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善良,语气温和说道:
“你活着,我都不怕你,你变成厉鬼,我就会怕了?”
“你活着,我对着陛下参你,你变成厉鬼,我就焚表对玉皇参你。”
“我就不信,我程俊,压不住你这只邪祟。”
说完,程俊手指用力一弹。
那枚压祟钱,从程俊手指间,飞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落在了李仁发的身上。
紧跟着,程俊的声音响彻四周:
“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