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得够近了。
如迦女的脸蛋近在眼前,她的妆容艳俗到了极点、反倒显得不像凡间之物,另有一番出尘的朦胧之感,与疏星的美,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弥真想要出手,却又担心波及了地上的两女,只好暂时蓄势不发。
“你占了接天崖上人人垂涎的灵脉,灵石从此数之不尽、用之不竭,还贪图半截玉笛做什么?”
见弥真没有理会自己的邀约,如迦女退了半步。
“小长老此言差矣。”
“我一生不好修真,只爱多情。道尊的玉笛,乃是十三州第一等的专情之物,我如何能不收入囊中?每次看到这半截玉笛,我便不禁幻想当年阴阳道尊不仅有通天的修为,而且一往情深,真是不得不神往呀。”
弥真有些意外。
“你这妖女,如何敢把自己与阴阳道尊相提并论?”
如迦女也不生气,只是忽然之间,语气多了一些沧桑。
“妖女……哼。若是时光倒流,在道尊面前,我们这些散修,还会被称作‘妖’么?”
弥真定了定神,感到自己体内的不适之感又退下了几分。
时间差不多了。
“道尊玉笛事关重大,我又怎么会随身携带?再说,我的衣服被扒得精光,有没有藏着东西,你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弥真一摆手,示意自己所言非虚。
“你若真想要和我换走玉笛,就先将她们两人的咒术解开,我再带你去藏着玉笛的地方。”
如迦女轻轻一笑:
“你这秃驴,打得一手好算盘。不成,我如果先解了咒,你却耍赖,我可不依。你先把玉笛给我,我解咒无需回到此地,远远地就能让这两位小姑娘打回原形。”
“好吧好吧。”
弥真无奈地说:
“我先带你拿了玉笛,你是前辈高人,可不能诓骗小辈!”
说完,弥真直接开门往外走,把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如迦女面前。
如迦女言笑晏晏地跟在弥真身后:
“你说我是前辈高人,可把我叫得老了。唉,一心禅宗的和尚,总是这么不解风情……”
走出没几步。
弥真眼中精光暴闪,猛地运起禅功,回掌一击!
轰然声中,砂石飞裂。
尘土消散。
如迦女一脸怨毒,已经退至好几步之外,一双玉手捧着胸口,嘴角淌血,极不好受。
她失去了一直保持的从容:
“……你这贼秃,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的修为比我高得太多,以至于我看不透你。没想到,是我错了,而你将错就错,差点把我骗入局中。”
弥真一击得手,站在原地运功待发,如山岳巍然。
“你既然装作青楼女子混入界州府,那为什么,还需要抱钟生等人费尽功夫,破除护城大阵?又为什么,还需要大费周折安排部下,进城杀人,自己却躲在角落里毫不现身?”
“甚至,就连向我索要道尊玉笛,也要通过如此拐弯抹角的方式,而不是直接以武力抢夺?”
如迦女感到一阵切骨的危机。
深深的杀意,围绕着自己。
“我只能认为,你的修为和两年前攻入接天崖那时候相比,出了大问题。”
“这让你只能依赖迷魂欺心的伎俩,在暗中配合,伺机而动,却始终不能站出来正面对阵!”
眼看着危机逼近,如迦女尖声道:
“你敢如此对我,那两个小娘们的命不想要了?”
弥真冷笑道:
“且不说我没动她们一根手指头。就算我上了她们,你想要我为两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付出什么牺牲,也太看得起我了!”
语毕,果断出击。
这一击,是痛下杀手!
不料,弥真感到掌底的力道落空了。
如迦女被自己偷袭受伤之后,居然还有余力逃离自己的追击,这让弥真感到有些意外。
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只剩下娇柔的嗓音在空中飘散,越传越远:
“小长老,就算你明悟了一心,也只能猜中一小半。”
“若想知道答案,就请上接天崖来吧。我在这里,静候大驾……”
声音如鬼如魅。
弥真就算想施展菩提无定身追上去,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往哪里去是好。
——这魔头的修为时高时低,功法时强时弱,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弥真飞上屋檐,四下张望,确认危机暂时解除后,才回到闺房里,查看朱非红和丁佩芷的安危。
……
昨夜。
月光之下,朱非红与丁佩芷在禅院后花园中相见。
“朱姑娘,你意下如何?”
虽然丁佩芷的笑脸盈盈,但朱非红赫然记得,下山之前师父曾经对自己说过:
——道军人心鬼蜮,响应羲和宫前往界州府的,未必真心为了苍生和道统。你此番去,务必低调隐忍,替为师探明各宗门的虚实与图谋。
看来师父所言非虚。
朱非红看得出来,丁佩芷虽然年轻貌美,但那只是修为高深之后自然而然的驻颜长青,她的实力恐怕已入筑基境,翻脸,对自己没有好处。
更何况,这是完成师门指令的好机会。
于是,朱非红趁着一弯腰的机会,偷偷把宗门腰牌落在花坛中,给小师妹留下记号,嘴上对丁佩芷恭敬地说:
“这位姐姐客气了。姐姐有命,非红定当奉陪。”
两人从禅院中出来,经过后山,所行经之地人声越来越安静。
正当朱非红有些疑神疑鬼的时候,丁佩芷停了下来。
她神色不安,看了一眼周围,低声道:
“昨夜,我随弥真长老潜入道宫,就是在这里停下来休息,商量敌情……”
朱非红一愣,不知道丁佩芷说起这件事目的何在,于是不作声静静听着。
丁佩芷脸上一红。
“不好意思,我说岔了。”
“其实,我把朱姑娘你约出来,是想要借你之口,向弥真长老提醒一句……”
丁佩芷眼神犹疑,沉吟片刻后,似乎下定了决心:
“弥真长老修为高深莫测,修真界在此之前,却从来没有听闻过他的名声。我师门已经对弥真长老产生戒备和猜疑之心,说不定……说不定……”
“嗯,这些都是我个人的胡乱猜测,再加上我始终身在师门,不方便与弥真长老直言。朱姑娘,你和弥真长老在孤魂林中出生入死,想来你二人关系应该不浅,还望姑娘转告一声,就说……但愿他事事小心,不要受奸人所害。”
这番话,大出朱非红的意外。
道军之中果然有暗潮涌动,可丁佩芷却并非其中一员。
看见丁佩芷一提起弥真,登时变得像个小姑娘一般忸怩,甚至,比自己的小师妹更加放不开,朱非红忽然感觉有点好笑,嘴角情不自禁微微上扬。
丁佩芷一窘:
“朱姑娘,你笑什么?”
“没、没有!我……姐姐失礼了,我不该失态。”
朱非红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丁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及时转告弥真长老,让他多加防备。”
丁佩芷脸上一喜,正准备说些什么,黑夜之中忽然传出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小秃驴,真是艳福不浅呐。”
“明明是个出家人,却有这么二位娇滴滴的姑娘惦记,就连自己师门的大业,都顾不上了。”
二人大惊。
然而,来者就连对敌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们。
朱非红只觉视野猛然收缩,忽然之间,好像坠入了一口深井之中。
囚笼,封锁着自己的意识。
然后,莫名的火焰开始灼烧她的灵魂和肉身。
有些时候,自己迷迷糊糊,像在做一个混沌的梦,梦里全是看不真切的朦胧意象。
越来越热……
有些时候,自己又好像灵魂回到了躯壳之中,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仿佛透过一扇窗户,在目睹着面前发生着的事不关己的一切:
在秋波台后山上枯坐了一夜。
天明之后,被无形的意志驱使着来到山间的一处院落,随手抽出佩剑杀死了一个仆人,然后闯入房中,继续枯坐,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解脱。
听不清楚的呢喃,无时无刻不在耳边响起。
好想脱掉……
朱非红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再待上片刻,说不定就要疯了。
但这个念头浮起又落下之后,接下来仍然是漫长的等待、折磨与幻境,也许自己在疯狂与清醒之中循环反复了好几次,封锁却始终没有迎来尽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四周的混沌之间,泄进来一缕金光——
清凉世界。
倏然间,在身边铺开。
梦魇尽去,狂乱渐息,朱非红感到自己好像从火炉中脱身出来,包裹在比羽毛还轻盈的被窝里。
受尽折磨的意识也逐渐恢复生机,拾起理智。
轻轻的晃动。
眼睑虽然沉重,但朱非红终于感到自己能够支配它了。
“……朱姑娘,你可还好?”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男人?
朱非红震惊地睁开眼,上半身不知从哪里恢复了力气,猛地坐起,差点直接冲进面前这个男人赤裸而精壮的怀中。
覆盖着自己雪白肌肤的衣物,缓缓落下。
她这辈子从未在异性面前赤身裸体。
朱非红的理性还没转过来理解这一切,感性的冲动就先驱使着她下意识的做出反应。
“流、流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