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戏已开演,但估计有戏班来此的风声还没放出去,来看戏的人还是有些少,班主朝外观望了一下,当即叫来静之跟通财,又各塞了一把传单到他们手上:
“呐,今晚是我们在省城的第一场戏,你们要好好帮我宣传出去啊,回来我叫我夫人给你们做好吃的!”
“没问题!”静之抬手敬了个礼,却见班主和通财一脸迷茫,她挠了挠头嬉笑一声,就跑了出去。
“你还不去啊?”
班主拍了一下一脸纠结的通财肩膀。
通财是有些怕静之的,一想到要跟她一起共事,他就莫名的腿软。
“再不去,我跟你们家少爷说了哦。”
“去去去,我马上就去。”通财哀怨地看了班主一眼,这才攥着传单,磨磨蹭蹭的走着。
班主故意在后面叫了一声:
“阿赞啊,你来啦!”
通财瞬间跑得飞快,仿佛有狗在后面撵他似的。
……
通财跑的太快,一下就追到静之,离她几步远的时候,他一个紧急刹车,默默跟在她后头,又不时朝着她围着头巾的头发看去。
奇怪,在戏班子里不围,一出来就围,她该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
通财不着痕迹打量着静之,却没想到静之早就发现了身后鬼鬼祟祟的他。
她突然一个停止,通财正埋着头走路呢,见快撞上她,他又不敢碰到她,一个大力后仰,一屁股坐到地上。
“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胆小啊,干活啦!鬼鬼祟祟干什么……不许站在我身后,这样你怎么发传单,到旁边来!”
静之侧身抬手,给他让了个位置。
通财可怜兮兮弓着身子,拍了拍屁股,把散了一地的传单捡起,又离她三步远,站在她身侧。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是这样说的,她又朝通财呲了呲有些尖利的贝齿,直把通财吓得一个哆嗦,转身就想跑。
刚一转身,后脖领就被揪住。
“嘁……干活!”
通财满脸委屈地看了她一眼,一时竟不知道她跟那个二娣,到底谁更坏了?
静之逢人就笑,嘴巴甜的很,卖力宣传着今晚要开演的戏;通财却是一脸苦瓜相,鼻头还红红的,跟被欺负了似的,传单没发出去几张,人还经常走神。
“喂!想什么呢?”
通财低着头下意识回答:
“少爷说,叫我随时偷袭他,我在想什么东西可以打疼他,又不会让他真的受——”
话未说完,他一脸惊恐捂着嘴。
静之啧了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假装毫不在意的说:
“我又不会打他,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个东西很符合你的需求。”
梁赞那小子,今天就一直粘着那个臭弟弟,她莫名有些不爽。
通财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好奇,抖着嘴问道:
“什,什么东西?”
静之环着胸,转头暗暗坏笑一下,又清了清嗓子转回来一本正经的说:
“白蜡竹棍,又结实,打人又疼,但是木头有弹性,又不会把你家少爷发出内伤,你可以试试。”
通财都快被忽悠瘸了,他愣愣看着静之:
“真,真的?”
静之突然定在原地,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走过来的三个人,然后把手里剩下的传单塞给他,然后拔腿就跑,边跑还边说着:
“剩下的交给你,我先回去帮忙啦!!”
通财手忙脚乱捂着乱飞的传单,还没整理好呢,一个彪形大汉经过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手里的传单当即散了一地。
“你干什么?”
“走路不长眼的吗?”
那三人,中间的公子爷突然蹲了下来,捡起一张传单细看:
“乐丰年—三英战吕布?”
通财挠了挠头,磕巴着说出刚刚静之的“广告语”:
“是的,三英战吕布,包好看的!只要一杯奶茶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虽然他不知道奶茶是什么,但挺顺口的,他也就记下来了。
一随从悄悄凑近那公子耳旁:
“世……少爷,要去吗?”
那少爷却是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着不远处动如脱兔的女子。
不仅声音耳熟,就连背影,也那么像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她。
他当即一挥手:
“走,一场戏罢了,看一看也无妨。”
……
静之一路奔跑回戏班,快速穿过前台,直奔后面的化妆室,然后扶着桌子呼呲带喘的。
梁赞走了过来:
“怎么,被人追杀啊?”
静之瞪了他一眼:
“运动一下不行啊!”
还没喘匀气,就发现扮完关公下场的阿桂,还有已经画好妆,却仍穿着中衣即将上场的二娣,皆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完犊子。
一屋子,都是不想见的人。
烦死了。
她一个转身就想跑,后脖领突然被提了起来往后扯了两步。
“干什么干什么?臭弟弟!”她的手不断往后拍着。
二娣不知为何,看到她一见他就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放了手,却是沉声说着:
“跑什么,外面都是客人。”
静之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我等会还不是要出去做丫鬟。”
“说什么?”
“没,没什么。”
靠!
为什么他一黑脸,她就开始心虚。
被他幽深的眼光盯着,静之莫名就不敢跑了,但是也没凑近,索性找了个最远的角落坐下,静静的看着他们。
梁赞看他俩奇奇怪怪的,氛围暧昧,他也没敢上前破坏他“师父”的好事,反而上前打量阿贵的装扮,又疑惑问道:
“桂哥,你一晚上都没说话了,吃哑药啦?”
二娣一个扇子就敲到他头上:
“别跟他说话,他还不能出声。”
“为什么?”
二娣缓缓跟着桂哥来到屋外摆着的神坛,解释说:
“他已经扮了关公,开了脸之后就是神,所以不能说话,不然就会惹祸上身。”
梁赞半信半疑:
“戏班里这么多规矩啊?”
二娣呲笑一声:
“这还算多?我们戏班里在扮关公之前,一定要先沐浴更衣,演完戏还要用元宝印脸,放到火盆里去烧,然后拜三下,请走了关公,才能把脸擦掉。”
静之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也凑了过去,手上却是拿着个今天买多了的橘子边剥边看着。
二娣余光看到她走了过来,嘴角不由自主勾了勾,又对阿桂扬了扬下巴:
“呐,他现在可以说话了。”
梁赞一脸好奇的看着阿桂脸上那蹭糊了的脸谱:
“诶,你现在能说话了?”
阿桂朝他勾了勾手指,梁赞止不住好奇心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不知阿桂说了什么,梁赞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气愤,阿桂却是哈哈大笑,然后转身去了更衣室。
“他说啥了?”
“他说什么?”
静之几乎是跟二娣同一时间问出口,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别过脸去,耳根子又双双红了起来。
梁赞突然一脸揶揄。
哦~~
这么默契啊。
原来他“师父”喜欢这种的呀。
那是不是表示,只要他好好讨好她,娣哥就愿意收他为徒了?
梁赞越想越觉得有戏,看向静之的眼神也越亮。
突然,他就看不见了。
映入眼帘的,是娣哥的大黑脸。
“娣,娣哥?”
“嗯?”
“嘿嘿,我告诉你。”
算了,那种话,“未来师娘”也不适合听,他还是说给“师父”听好了。
于是他凑近二娣的耳旁叽里咕噜说了一句。
二娣突然脸色一变,又朝一边好奇得橘子都忘记吃的静之看了一眼,耳根子更红了。
“啪!”
他一巴掌直把梁赞扇得翻了个后空翻,然后仰倒在地。
“说脏话,踏马的!”二娣怒骂。
静之吓得橘子差点掉地上,脑子里全是她初初见二娣时候,骂梁赞的那句“傻逼”。
看,看来,他还是对她手下留情了不是?
她颤颤巍巍递过去半个橘子:
“消,消消气?下,下场戏就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