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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文豪1983 > 第三章 上头条

余切的报告引起轩然大波,不仅在县城小报得到报道,还在两天后被引入《渝市日报》,这是本地的头等大报,《红岩》杂志也是渝市日报旗下的文学刊物,该报纸留出一个版面,详细报道了这位小镇做题家。

  “红色血脉代代传,儿孙接力向前赶!”

  祥瑞啊,祥瑞。

  余切只需要复读两年考上燕大就完了,而记者们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像余切这样根正苗红又能力出众的典型,很难再有了。

  余切的家底情况被翻了个底朝天,他父亲那辈人有三兄弟,其中大伯参加了抗美援朝做了军医,转业归家后因积劳成疾,六十年代就不在了。

  二伯走得更早,参加过西北两弹计划,是一个科研人员,七十年代患癌,没了。

  留下家里一独苗余跃进,也就是余切的老爹,这位除了当中学教师外,人生并不如他的兄弟们那般精彩,但是,他养育了本地恢复高考以来,头一个考进燕大的孩子。

  希望放在余家身上。

  可以预见的是,余切继承了他家族的无限期望,将会做出对国家和群众有益的贡献,奋战在新时代的一线。

  大众如痴如醉的摘抄他那些金句,在学校里,余切开始接到不知道怎么来的情书。

  换句话说,他做的鸡汤太妙,开始火了。

  一个作家,他还没有发布出道作品,先因为“小镇做题家”这样一个人设,在这个年代博到了可观的版面。

  四面八方而来的报告邀请如雪花纷飞,余切努力推脱,但还是不得不去当地最大的生丝厂,以及另一所中学复述了一遍自己的报告,又受到万县日报的邀请,创作一篇有关于高考的短篇小说,将分批刊登在日报的生活栏目。

  这算是一种正式约稿,要给钱的,朋友们。

  余切正有此意,提前占个坑,把小镇做题家的人设做牢做足。

  许多年以后,当有人想到有关于高考文学的巨匠时,希望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余切。

  以余切的身份而言,创作这种小说,并不引人怀疑。他要是写不出来,那才是稀奇了。

  余切闭门谢客,专心创作文章。

  他选定的题材是《高考1977》,原本是一部同名电影,大概内容是一堆在农场无所事事的知青得到消息,中央将要重新开放高考,于是,这些人原本认命的、麻木的知青生涯将有机会结束,重新回到大城市。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原先有的恋人可能分开,原先团结的朋友会有疑心,原先阻拦知青进城上学不给进修名额的革委会主任,戏剧的成为赶考知青最坚强的后盾。

  所谓远去英雄不自由,时来天地皆同力,余切的笔落在了这几位知青填满考卷即将交卷的时刻……他没有给出答案,其实,在这种故事中,应该说大部分人难以赢得这次高考竞赛的胜利,但是余切在此停笔,让读者去想象,这些知青随后都获得了不错的人生。

  1977年12月10日,改变一代人命运的高考在这一天复苏,沉睡了十一年的民族苏醒了。

  枷锁已经打破,自由正在前方!

  他的笔触是温情的,他的故事基调是积极的。

  这篇《高考1977》原本的背景是东北农场,被余切改成了西南地区,原有的一些人物安排也不得不做出改变,为此,余切逐字逐句的斟酌,也许写这样一篇文章都用不了那么久,但更改它却花了更长时间。

  因为余切在小说中加了一些个人经验,其中包括后世的应试技巧,如果有读者能仔细看这篇文,对他们的高考将大有用处。

  小说还没写完,万县日报社对本地名人的报道又开始了,题为“本土的力量”,为了选取素材,对受报道者集中进行了采访、对话。

  在场的人包括近年来在某些领域做出突出事迹的人物典型。

  余切是教育系统的代表人物,作为复读两年莽上燕大的考生,某种程度上,他代表了一部分中国早期家里蹲的最中幻想。

  一同接受采访的,还有七十多岁的赤脚医生、生丝厂女工、以及个体户牟期中。

  牟期中一见到余切就问:“没想到你是燕大的?了不得!”

  余切回:“祝老板生意兴隆。”

  这给牟期中吃了一惊,但他很受用。因为眼下人不愿意提钱,也耻于提钱,大陆人这会儿拜年肯定不会讲“恭喜发财”,那当然也不会有生意兴隆了。

  前年,某地炒瓜子的哥们因投机倒把被逮进去,而后放出来,其他人不长记性,也去炒瓜子卖瓜子,然后也被逮进去、放出来。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做生意要不要兴隆?

  牟期中脸涨得通红,他兴奋许诺:“等你毕业了,我生意肯定也做大了……到时候小兄弟你来我这干,我保你一个总经理当当!”

  余切忍不住笑了。

  大学生太金贵了,何况是燕大的。

  浙省萧山的厂长,发觉整个厂最高学历为高中,文化水平过低,于是找到大学招生办想要个大学生来,招生办直接拒绝了。

  你一个民企,也想要大学生?你配吗。

  在本次采访中,余切又爆了金句,他聊到“接下来的二三十年是读书的最好时候,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同志们珍惜时光……”,用一句“猪站在风口上也能起飞”总结自己的思想。

  猪站在风口上也能起飞?!

  现场的人被这番话惊住了,这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能说出来的话,倒像是那些创业先锋们会说的,像是中关村第一人陈春华、像是之前跑到招生办要大学生的鲁厂长。

  牟期中也震撼了,他苦苦思索这句话的妙处,怎么能这么妙?

  简单、朴实,有力!

  我有可能是一只“猪”,但我是一只猪不太可能。

  得知余切是燕大的经济系学生,记者问了他一个超纲的问题:“你对未来国营企业的转制,有没有什么见解?”

  余切觉得不要做出头鸟,摇头道,“我才疏学浅,并不知道。”

  牟期中呢?

  他好出风头,主动接过话茬,“中国经济将要走向何方呢?我想过一些方案,希望能分享给更多的人……”

  不久,采访结束。

  “余切!余同学!”

  刚迈出门,蹬上车,余切被本地首富拦住,牟期中的神色是很急切的,他的眼神是很期望的。他说的,是这样一句话:

  “余同学,你那句话说的太好了,我给你五块钱,以后这句话,让我来说,行不行?”

  “不行!”

  “五十块钱也不行吗?”

  “不行!”

  牟期中失望道:“这次你要上头条了,但是早晚有一天,我也要上头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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