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瞎子,年已三十六,身形伟岸,接近八尺之躯,面庞英俊,若非双目失明,定是一位风采卓绝的男子。自王翠花之事后,他重拾了占卜的旧艺,此刻正端坐于呆头鹅洞的石凳之上,手指在一块平滑的石板上敏捷跳跃,勾勒着不为人知的玄机。“瞎子你在干什么呢?”一位路过的小青年被他那流畅的手势所吸引,好奇地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李瞎子语气平和,回复中带着几分神秘。
那青年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哼,天机?我看你是故弄玄虚罢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真面目!”言毕,他愤然离去。
李瞎子嘴角抽搐了几下,未予理会,继续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时间悄然流逝,他已连续施法超过五个小时,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双手因长时间的运作而微颤。围观的人群逐渐增多,他们的目光中既有好奇也有不解,议论声此起彼伏:“这瞎子为何跟一块石板较劲?”其中一人问。
“或许是思念翠花所致?”另一人笑道,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
“翠花已随铁牛而去,他心中自是五味杂陈。”又有人感叹,言语中透出对李瞎子境遇的一丝同情。
此刻,李瞎子忽然中断了他的动作,仰首向天,唇齿微启,沉吟良久后缓缓言道:“命运弄人,愚夫国竟面临飞石天降之灾,实乃前所未有的考验!”此言一出,周遭众人皆嗤笑不已,认为“飞石自天而来”不过是无稽之谈。
“此等荒谬言论,出自何人之口!”一声怒喝自人群后方响起,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一名灰衣罩体、山羊胡须飘逸的老者步履沉稳而来,正是新任的国师,他面带严峻,目光如炬,逐一审视在场众人,最终目光锁定李瞎子,严厉警告:“李富贵,你胆敢在此扰乱人心,难道忘了那杖刑的滋味?”
“李瞎子原名李富贵,此乃首次听闻。”一旁青年低语,与同伴交换着惊讶的眼神。
“我的六壬卜卦算得极为准确,何来扰乱人心之说,国师大人莫要冤枉了好人?”李瞎子抬头挺胸,义愤填膺地质问。
话语刚落,空中突现三声清脆响动,随之地面赫然显现出三个深邃的印记,“诸位请见,确有石自天降,虽非庞然大物,却是小巧黑石,验证了此前预言。”此言出自铁匠愚锤之口。
“难道李瞎子的占卜竟有几分可信?”一位青衫士子惊叹之余,急切倡议,“速速前往愣子皇宫,恳请王后主持大局!”言罢,他匆匆离去。
国师面带沉思,目光在那三处凹陷之间游移,心中暗自琢磨:“李瞎子莫非真蕴半仙之能,得以窥探天机一角?”
“诸位亲眼所见,我的预言并非虚妄。这些黑石正是先兆,预示三日内将有不凡之事发生。”
“李富贵,你既然知晓天机,可有应对之策?”国师趋前一步,恭敬求教。
李瞎子微微欠身,以示尊敬,然后缓缓开口:“国师明鉴,此异象虽凶,却非无解,只须两名出生于特定时刻,命格纯正之人,携手共行一桩善举,方可化险为夷。此二人需为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之夜子时降生,一为木命,一为水命,象征生发与润泽,能调和天地之气,消弭灾祸。”
国师听罢,眉头稍解,沉吟须臾,乃询之:“此二位贤者今何在?又将如何觅得其踪?”
“非遥不可及,实则近在咫尺。”李瞎子淡然一笑,“在下便是木命之身。”
“那水命者,可是王翠花姑娘?”人群中有人迫不及待问。
“不错,王翠花确是水命,但此事需本人意愿为重,不可强求。况且,此事凶险,非有大仁大勇者不能为。我与翠花虽符合条件,但最终是否愿意承担此重任,还需与她商议。”
“事关乎我国愚夫王国之兴衰,诸般细节不得犹豫,锤子、石头,速去将翠花请来。”此言出自刚自皇宫匆匆而来的王后之口,昔日曾遭王翠花戏谑,今日恰逢良机,欲借此了结旧隙,扳回颜面。
锤子与石头即刻遵命而出,不过盏茶时间,已偕王翠花而来,其后紧跟一男子,手提裤腰,口中喃喃不休,正是铁牛。
“李瞎子,怎又是你的把戏!”王翠花甫一现身,便按捺不住地抗议道。
李瞎子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回应:“王翠花你误会了,今日之事,实乃关乎国运民生,你我或许正是解此危难的关键。”
“我和你?宁死不愿。”王翠花冷哼一声。
“死易事耳,但需待使命达成后方可论之。”王后语气淡淡,言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翠花银牙紧咬,目光锁定李瞎子:“你究竟意欲何为?”
“明日子时,你我需在后山的蠢蠢峪洞会合,那里有一口千年的寒泉,月光之下,泉水会映照出指引我们行动的星辰轨迹。”
“该死的瞎子,又想玩弄于我!”王翠花心中咒骂,然情势所迫,她深知在场众人已深信李瞎子之言。若她拒绝,恐遭众人之怒,尤其是那位显然与李瞎子同一阵线的王后。无奈之下,她终允诺,众人闻此,皆感欣慰散去。李瞎子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道:
“这群愚钝之辈,竟如此轻信,六娃那三枚黑石,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黄昏渐深,四下无人之际,他悄然揭开覆于双目的薄如蝉翼的白膜——那掩藏真视的伪装。夕阳余晖中,他的双眸闪烁着机敏的光芒,与平日的盲目迥异。离了呆头鹅洞,他朝着东南密林疾行,直至林深处,一名十龄童子赫然出现眼前,“爹爹您怎么这时候才来呀!”少年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六娃,你今日表现极佳,明日尚有要事需你助力。”李氏轻声道。
此少年正是六娃,此刻既非聋亦非哑。“爹爹,您答应给我带的烧鸡呢?我正饥肠辘辘呢。”少年满怀期待。
“真是贪食的小鬼!”李氏心中暗自嘀咕,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包油纸包裹的食物,递过去。六娃接过包裹,稚嫩的脸庞上绽放出满足的笑容,同时也不忘追问正事:“爹爹,明日的任务是什么?我该如何行事?”他一边撕扯着鸡肉,一边询问。
“明日子时前夕,你需前往后山的蠢蠢峪洞……”李氏贴近六娃耳边,低声细语,仿佛唯恐秘密泄露。
“好的,没问题!”六娃连连点头,随后又关切问道,“爹爹,我何时能重返呆头鹅洞?我实在厌倦了装作哑巴,生怕被人识破。”
“只要内心坚信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哑者,外界便无人能察觉,正如为父伪装瞎子十数载,从未有人生疑。”
“父亲为何偏爱扮演瞎子的角色呢?”
“世间诸多真相,往往潜藏于表象之下。闭目之时,人的心灵反而能更加敏锐地感知与聆听。正如你扮作聋哑,也因此得以知晓众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诚然,我前次在围栏之内,无意间闻愚二与春草对你多有微词。”六娃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孩童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