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寂静被李鸣空洞的脚步声击破,绑在他腿骨上的长靴搅动着腥风,重重的定在帕布洛身前。
来势汹汹的李鸣再次让帕布洛感到了恐惧,她本能的试着把头颅往后仰。
李鸣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砰”的一声把她的脑袋按在了墙上。
茶桌被打翻,三个月前和维姬一起在c城采的花和茶杯一起从桌子上翻落,茶水在翻倒的桌面底部泼了个空,花瓶里刚换的水浸润地毯,色污如血渍一般浑浊。
维姬立刻变了表情,她来到房门前,将门反锁。
女天人还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的时候,维姬已经检查完了窗户,通风口,并好整以暇的站在了李鸣身后。
李鸣判若两人,他突变的态度就像阴晴不定的雨云,不断加深着他深重的亡灵轮廓。
帕布洛看着李鸣,张口试图呼吸。
是的,再怎么像人,他也是个亡灵。
帕布洛绝望的闭上眼睛,她用不出魔法,咽喉被压缩的痛楚和李鸣带来的绝望都不在乎她是不是魔法师,是不是库迪利亚魔法方面战略负责人。
他是真正的战场法师,用魔法杀人的专家。
此时,李鸣似乎恢复了一点儿冷静。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平和。
除了女天人,维姬和帕布洛都听出来了,那不过是他刻意的伪装。
他让自己看起来像人一样,不是因为他有多尊重,喜欢帕布洛,而是因为这就是他对沟通效率的最大让步。
李鸣习惯性的露出微笑,哪怕他的骷髅脸根本无法表现出微笑这个表情:
“你不能拒绝。”
说完,李鸣习惯性的哄骗起来:
“你在乎教宗国?帕布洛·尼卡,我记住了你的名字,我记得很清楚。我足够了解你。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教宗国呢?红龙行动的时候趁乱像狗爬一样逃出战场的时候?在俘虏营卖掉自己国家的时候?把指挥权交给我这个亡灵傀儡的时候?还是让手下的士兵去送命的时候?!”
李鸣不自觉的收紧了掐住帕布洛脖子的手。
帕布洛挣扎着扣着墙壁,企图抓到一个支点。她快死了。李鸣强化过的魔力肌肉常人无法承受。
李鸣如梦初醒,松开掐住她脖子的手。
帕布洛从墙上滑下去,剧烈咳起嗽。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女仆问:
“尼卡法师?”
李鸣正要开口,维姬却向门口走出几步,正好走进李鸣的余光里,让李鸣不用费力就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对门口喊道:
“没事,我们不小心打翻了茶桌。请离开吧,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二楼。”
那女仆过了两秒又问:
“玛丽的……”
明显还有一个女仆让她闭了嘴。
女仆没敢把那句话说完,慌里慌张的跑走了。
李鸣重新看向帕布洛。
他在等她收回前言,并重新给他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
帕布洛扯掉自己右眼的眼罩,她惨白的右眼眼球有一个小小的裂缝,这是这个世界的魔法技术无法修复的残疾。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有一半都被痛苦的阴影覆盖着。
她确定女仆走掉后接着咳嗽,然后无力的撑起自己,坐在墙边,将头靠在墙上:
“你不明白,李鸣。这件事和你想的根本不一样。”
这不是李鸣预想中的满意回答。
他恨不得冲上去踹她一脚。
这是过去的他绝对不可能做出的行为,太没有人性,太黑社会了。
他虽然杀人,但那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必须的代价。
李鸣不会因为情绪问题折磨身边的人,这是他认为自己和畜生的界限,哪怕这个界限早已不成人形了。
因此在他有这个想法的瞬间,冲上去踹帕布洛一脚的想法出现在脑子里的瞬间,他便立即察觉到了强烈的割裂感。这不是他应该有的想法。
李鸣停下身体,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情绪变化——这有问题。
不能这样,可能是躁郁症或者别的什么狗屁的外在表现。
真是狗屎。身在泥潭之中,越是能感受到这整一个命运都是狗屎。
被转化成亡灵傀儡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哪怕是当奴隶,李鸣能都有比这顺利得多的穿越之路!
“不明白的是你,帕布洛。我必须要拿到魔力结晶矿,这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可爱的天人小姐。”
李鸣蹲下来,平视着帕布洛,他回头指着不明所以的女天人:
“看见了吗?她能毁掉这个世界。我们,你,无论是谁,都没有阻挡这个事件进程的力量。我说过一遍了,别让我重复废话,你没办法拒绝。”
帕布洛用独眼看着李鸣。
李鸣错开视线,低下头,笑了。
这伎俩骗不了她。
当初能糊弄住维姬,是因为她涉世未深,还没有完整的世界观。
但帕布洛是老油条了,这家伙善于抓住机遇。
明明是个胆小鬼。
李鸣站起来,坐到翻倒的茶桌上:
“行。你说,告诉我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你要拒绝。给我个理由。什么理由都行。”
帕布洛面上镇定,实际上已经心乱如麻,她早已把自己先前想好的说辞忘了大半。
她撑着自己站起来,喉咙还痛着。
她靠在墙上,重新组织好语言,又有了一点儿上位者的样子,她对李鸣说:
“边境新五镇的红利已经分完,教宗国那边制定了发展方向和经济脉络,主要是主战派负责人杰克·约翰尼。”
“你……我们如果要用贝纳维德斯教宗国的身份将提露密努斯矿坑拿进手里,原本分好的职位,土地和供应链,全部都要推导重新来一遍,除了我,这对谁都是好事。你也不在乎不是吗。可谁来主导这个过程?你不能再用暴力重新来一遍,他们不会信服的。你的暴力只在我身上才有用。”
李鸣无情的发出嗤笑,帕布洛根本没懂他能用暴力做什么:
“不,暴力是没有局限的,有局限的是实现暴力的能力。仔细想想吧,帕布洛,当初拦截提露密努斯这五城的关键人物就是菲格罗亚伯爵夫人,她的丈夫死了,你猜猜是谁杀的?”
帕布洛不会去猜,教宗国根本不信菲格罗亚伯爵是因为心脏病而死。
李鸣显然是在威胁她。
她抬起头,顽强的扭头看向女天人:
“她能毁灭世界是么?”
李鸣眯起眼睛,点头:
“相信我。”
帕布洛转身往门口那边走,维姬想去拦,李鸣伸手拦住维姬,对她说:
“把我备用面具拿来。”
帕布洛打开门,等李鸣过来。
维姬带来面具,李鸣戴上兜帽,从维姬手里把面具套上,然后跟着帕布洛去到她的房间。
帕布洛从抽屉的夹层里拿出一份文件,扔给李鸣,等维姬关上门,她说道:
“主战派那边也不是铁板一块,我本来不想现在就做出选择。你不知道那边都是些什么人,李鸣。”
帕布洛重新戴上眼罩:
“有几个贵族希望扩大战事,再从提露密努斯方向分一杯羹,我可以和他们联络。”
“但你要记得,当战争开始后,教宗国便无法下马了。”
李鸣掂了掂文件:
“这不是很简单吗?何必弄的那么痛苦?我们还是朋友。况且开战后你能获得更多。”
朋友?这个词就像李鸣自身一样可笑。
帕布洛见李鸣把文件交给维姬,她远远看着那份文件,道:
“那是我笼络教宗国教宗的资金明细。你打开文件就能知道他的名字,我不建议你现在就打开。”
念在行军的默契的份上,帕布洛补充道:
“李鸣,这件事远远不是重燃战火那么简单。教宗国原本的战略方向已经经过了两次改革,现在是个贵族都想上车。”
李鸣摇头:
“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你不用对我说政治问题,那是你的事。”
帕布洛坐在桌子上,看着地毯,露出微笑:
“你还是不明白,李鸣。”
她抬起头:
“教宗国快到极限了。”
帕布洛心里实际上还藏着一段话没说。
那是她一开始就想好的东西,原本准备当做开场白,直接对李鸣坦诚。
但她被李鸣掐住脖子,吓得忘掉了。
天人——异种。
让异种族加入战争,是对国际协定的直接挑战,在现在这个国际局势下,无疑会导致更不可预测,更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