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像钢针一样钉在原地，然后在徐徐微风中放松了身体。
“你看起来像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骷髅的倒霉蛋。”
圣女说。
李鸣低下头，呼了口气，将身体完全依靠在护栏上。
“你看起来很糟糕，而且很痛苦。”
她继续说。
精灵的第二长老对李鸣这么说过类似的话，艾尔温也有类似的看法。
李鸣懒洋洋的说：
“不打算动手就滚吧，你不愿意杀人，这种愚蠢的行为迟早会要了你的命。”
圣女柔和道：
“不妨和我聊聊。我在地方教区当修女的时候，也会听人们的祷告和忏悔。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你让我滚，这是滚不了的，我还得看看你的反应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和你动手。”
哪怕知道自己的玩笑并不好笑，她也露出圣母一样慈爱的笑容：
“我向龙族支付了很大的代价，所以你可以在我面前表演的可怜一点。”
李鸣终于被逗笑：
“什么表现？局势已经稳定了，你还想看我再杀几个城市的人？那也不是我愿意的。”
圣女说：
“那是要下地狱的。”
李鸣觉得可笑：
“那算是惩罚吗？对你这个层次的人来说？你会天真到认为那算惩罚？”
“这世上没有神。神术完全是魔法的翻版，核心的黑盒构造式都是一样的，就外面的交互界面不一样。我不相信你没有察觉，你大可以回你的教区学校里再把义务教育学一遍，总会发现。”
“我保证。”
李鸣说的信誓旦旦，因此圣女没有反驳。
她说：
“地狱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它在你心里。李鸣先生，会有惩罚的。神也许不存在，也许没有那么全知全能，但它一定在那儿。”
她敲了敲李鸣的胸部护甲。
敲打声在李鸣冰冷的胸腔内回响，李鸣说：
“听起来像是某种心理需求理论。”
李鸣的倔强显露出他不轻易示人的裂痕。
她也许明白李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信她的神，也许他不信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存在，但他也有自己盲目崇拜的东西。
那比大多数人更庞大，仿佛由可鉴证的经验构成，那是他的信仰。
他的信仰很遥远，比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来的遥远，仿佛是从另一个她从未听闻的世界而来的。
她说：
“你也有相信的东西，李鸣。你的神最终会在终点前惩罚你的。”
她没有要知道的事了，李鸣不需要在她面前忏悔，她便不再强求。
她招呼手下准备走了。
这群穿着朴素的，身上甚至没有一件绸缎的人，太阳没出来的时候过来，太阳出来了之后又离开。
街上有因为独立行动家破人亡的乞丐，圣女给他们塞了钱，说了话，用自己的手亲切的抚摸他们流脓的伤痕。
又脏又臭。
她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李鸣看不透这家伙，但能猜到她坎坷的命运。
她放过了李鸣一马，却没办法放过自己，她最后一定会死得很惨。
信仰的认知理论无法解释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所以另一个世界的人类发展出了经济学。
这个世界的人类还未证明，但李鸣知道，好人不会有好报，恶人才有来生。
……
李鸣继续驱动着自己这架孜孜不倦的躯体等待维姬回来。
电动机和蒸汽机是他最后的隐患。
老法师会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死去，但他的家族会保持辉煌。
罗奇这家伙迟迟不结婚，反而让李鸣很担心。
他分批检查着城里的居民，用魔法协会的石板资质检测器给人们提供着一跃龙门的机会，他还是想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
这玩意儿挺费钱的，要用一种魔药作为激活剂，李鸣带着女天人帮忙。
他们最后检测出了几个魔力总量在0.14左右的幸运儿。
他们比老法师手下的法师学徒弱，但比普通人强得多，祖上大概有过法师，只是中途没落了，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等待他们是痛苦的基础教育，罗奇得把这些人的数学水平在三四年内从零拉到地球人类高中水平，以便让他们施展战阵魔法。
这段时间教宗国和尔顿王国的谈判正好快要结束了，听说魔法协会在南边有人参加会议，李鸣觉得可以把他们邀请过来，顺便把这些人的法师纹章办了，了结一个麻烦。
成为法师必须要会施法，鉴于现在的局势，这个标准在经济城市可以放的更低。
魔力图形也算魔法，只是没有任何功能，魔法协会是否承认取决于他们的心情。
8月初，菲格罗亚伯爵夫人和李鸣邀请的魔法协会的人一起回到了经济城市。
不止是法师纹章，教会那边的章程也可以一并办理。
教会的神职人员也在其中，牧师们乐意卖老法师和伯爵夫人这个人情。
当初负责维姬的法师资格认证的是两个穿蓝袍的，不知道哪家来的法师学徒。教廷方面是巴塔洛领主找的，有酗酒毛病的海马诺神父。
令人唏嘘，现在检测这群0.14的法师学徒的施法资质的魔法协会负责人都是穿白袍的宫廷法师。
负责的神职人员依然是海马诺，不过他已经爬上了主教的位置。
海马诺也在负责谈判的人员里是李鸣没想到的结果。
李鸣不喜欢他，海马诺在他穿越前的世界是一个典型案例。
他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他应该知道现在的经济城市是他惹不起的风云之地。
达官显贵忙着和老法师打招呼。
……
海马诺在路上看到了李鸣。
只是一眼，海马诺便知道快一年不见的李鸣变了许多。
倒不是说身份什么的。海马诺还不知道李鸣的来历，他手下的人没查出他的底细。
只是……他更狂了。
他一个人站在路边，没人敢跟他接触，只有伯爵夫人为了讨李鸣开心浑身不自然的凑在他旁边。
但李鸣根本没听伯爵夫人讲话，他不在乎自己孤身一人的尴尬，他观察着现场有哪些人，转动脑袋，就像是在看一头头穿着衣服的猪。
那是彻底的目中无人，一种通常出现在暴君身上的沉底的狂妄。
一年前的李鸣为了让亚尔法师难堪还会拿女仆当陪衬，而现在，这个混蛋恐怕不会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海马诺来经济城市和李鸣没有关系。
他要打好关系的领导听说这里查出了几个法师，要跟着宫廷法师看热闹，他只能陪同。
海马诺迟早会把他推上火刑架，看看他那张丑面具下面藏着怎样的一张臭脸。
但说不定在他动手之前，李鸣就会惹到自己不该惹的人。
王国这么多老东西，可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好脾气。
海马诺发出冷笑，继续和同伴聊着天，不准备和李鸣接触。
这时，李鸣忽然支开伯爵夫人，来到了海马诺身边。
“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连开场白都懒得说，问海马诺，就像在问一台心甘情愿把自己脑子里的存货掏出来，大声告诉任何人的魔法婊子机器。
海马诺侧过头，对着空气露出蔑视的表情。
他的同伴不知道现在还应不应该跟他说话。
李鸣伸手抓住了海马诺的肩膀。
他的同伴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离开了。
海马诺转过头，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同时用另一只手试图拍开李鸣的手臂。
他没打开，李鸣的多层肌肉回路虽然丑陋低效，但足够用力：
“好久不见，约德尔法师。我们又见面了。”
“经济城市独立了，你还来？你这家伙，我知道你肯定没安好心。”
草坪上到处都是人，都有意无意看着两人。
“我还要去给新法师做文件。请放开我，约德尔法师。”
海马诺一定还记得之前的事，他脸上带着笑，眼睛却像是要把李鸣生吞活剥。
李鸣喜欢这种眼神：
“文件？这种麻烦事你不是已经让你屁股底下的几个倒霉蛋去做了吗？那么多工作，你有没有给他们额外的工资？”
海马诺眯起眼睛：
“你和男爵女儿过得好吗？我以为你把亚尔法师留着是想把他和她凑一对。”
李鸣皱起眉，松开手。
海马诺不应该谈这个话题，更不应该想到用这个话题来中伤自己。
“不要告诉我朗格尔的死和你有关。所有人都说他死于风热，他最好死于风热。”
海马诺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他面无表情，眼睛看着李鸣的反应，明白李鸣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实话实说，男爵的死不是他策划的。
想让他死的人有很多，海马诺不过是提供了针对菲格罗亚伯爵家族的几条小建议。
他罪不至死，就算按教宗国的律法，李鸣也不能动他。
但海马诺知道李鸣不会跟自己讲道理，他看着李鸣，倒想看看这蠢货要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搞他。
李鸣当着所有人的面翻出了火球，让海马诺心里一惊，他仍然一动不动。
“所有知情人都详细描述了朗格尔那天晚上咳的有多么厉害，状态有多么差。”
“我建议你说话。”
李鸣道：
“不然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