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轻雾弥漫，遮蔽了月光。
我拎着半瓶白酒，顺着山路，摇摇晃晃往村子方向走。
从镇里到村子上只隔着两里山路。
这点路程，个把小时爬都能爬回去，但我像是迷了路，在这条路上来回打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虽然我喝大了喝飘了，但思考能力没有完全丧失，渐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真是邪门……”
话音未落，山路上忽地刮起一阵冷风。
“呼……”
风声尖锐阴森，仿佛鬼魅夜哭。
树叶哗哗作响，树枝左右摇摆，猛一看跟有人向我招手似的！
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大概是酒壮怂人胆的缘故，心里也不是太害怕：“就不信那个邪！一个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就不信走不出去！”
我嘴上说着不信邪，脑子里却猛然想起了爷爷临终前的话。
“娃儿啊，你要记住爷爷的话，以后半夜别出门，不要走夜路，白天多晒晒太阳...”
“村长李大头还欠咱家钱，你没事去要回来...”
“你太爷爷李大富...算了...不说他。”
“爷爷就要走了，结阴亲的事儿你不愿就不愿吧，以后爷爷也不会再提了，你啊……”
“......”
爷爷走了，我自由了，彻底放飞了自我。
这段时间我天天喝酒，一喝就是大半夜，不喝飘绝不回家，爷爷那些话早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忽然想起，说不清道不明又打个寒颤，加快了脚步。
说起阴亲，爷爷跟我提过三次，但都被我一口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我受过良好教育，哪会相信这些鬼东西？
最重要的是我看过电视，觉得我这身板经不住折腾。
得被阴亲对象吸死！
等爷爷离开了人世后我又开始后悔。
都说生前一碗水胜过死后三炷香，就算我不信神神鬼鬼，也能假装相信，哄老人开心不是？
可后悔没用，爷爷个把月前还是走了。
爷爷死后，村里多了不少闲言碎语，说我不是本村人，说我是从坟里捡来的坟娃，会给村里带来不祥，应该把我赶出村，收回我爷爷留下的宅基地跟两亩田地...
我知道我是爷爷从坟地里捡来的孩子，我爷爷一早就告诉过我。
捡回来的坟娃怎么了？那我也是爷爷正儿八经收养的孤儿，手续齐全，村里人想要从我手里收走宅基地跟田地，除非我死！
本想着考上大学就能离开这个村子，眼不见心不烦，耳根也能清净。但是努力了这么多年，这次高考成绩仍不理想，又落榜了……
各种烦心事堆积成山，堵得我难受，所以整天喝酒。
我不是读书那块料，也不想继续复读了，打算辍学打工早点赚钱。
“吨吨吨...”
我举起酒瓶，又来了两大口。
脚下跟着一个趔趄。
‘噗通’一声摔趴在了地上。
常言道，在哪里摔倒就哪里站起来。
这次，我起不来了...
实在是头晕的厉害，恶心想吐…
“娘的，后劲也太大了！怕不是喝了假酒！”
我脑子里天旋地转，耳朵仿佛聋了一样，四周变得寂静无声。
“睡…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我想要找一个舒服姿势，美美睡上一觉。
可刚一翻身，霍然看到一对灯笼般的小眼睛正居高临下盯着我！
我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精神大条，说一声：“什么狗东西？”撑着地面坐起身，用力挤挤眼睛，甩了甩脑袋。
这才看清，盯着我的是一只黄鼠狼！
“嗯？眼睛喝出问题了？”
我揉揉眼再看，身前的黄鼠狼还在盯着我！
“嘿！？假酒真把我眼睛喝出毛病了！”
我不忧反喜，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发了，明天就去讹那个卖酒的！”
然而，我笑容都没彻底绽放，扯淡的事情发生了。
拦在我面前的黄鼠狼居然开口说话了！
“李大胆，你看我是仙还是神？”
李大胆？
我就叫李大胆！
我爷爷说我从小就敢在坟地里闹腾，胆儿大，就给我取名李大胆！
这黄鼠狼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换套路了？有点意思！”
我感到好奇，吃惊，唯独没有害怕。
别说我喝了酒，就算没喝酒也不会怕。
我名叫李大胆，外号坟娃，这两年爷爷还要给我娶阴亲，耳濡目染下，胆子自然大。
现在我成了孤儿，还他妈是个穷鬼。
各种buff叠满，老子会怕谁？
还有谁能让我害怕？
我毫无顾忌，伸手就给了黄鼠狼一巴掌。
“草！”
可这一巴掌打空了。
没打着...
我顿时有点生气。
扫一眼四周，大骂道：“谁...？谁在背地里吓唬老子，不就是想赶老子走？嘿嘿，老子偏偏就不！敢跟老子装神弄鬼，活腻歪了？”
四周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也没人回答我的话。
此刻，先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李大胆，你看我是仙还是神？”
窝草？！
这次我看清了，说话的就是眼前这只黄鼠狼！
是我真的喝醉了…还是黄鼠狼成了精？
“是你在跟我说话？”
我很震惊，却依然不怕。
好奇心反而更强烈了。
黄鼠狼跟我说话...多有意思！
听其意思...
它是...在向我讨封？
这年头，黄皮子讨封的事情口口相传，早已家喻户晓。
我也有所耳闻。
据说，黄皮子讨封时会问上三次，只要有人回答一次，就能讨封成功。
可…黄皮子不是应该问，像人还是像仙吗？
现在问的却是...是仙还是神？
要是它想讨封成人，没准我就答应了，但它这么问，我就不乐意了。
因为我是人，它是畜生，我比它高级。
要成仙也是我先成仙，一个畜生，没资格走在我前面！
我醉是醉了，却又没傻。
不用细想就知道，眼前这只讨封的黄皮子，跟那些想要我宅基地的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让我想想，想想...”
我拍拍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眼前还是重影叠叠，脑袋还是晕得厉害。
我边说边瞅黄皮子，觉得一个畜生都能讨封，那我也能！
畜生想成仙，我更想成仙，谁不想谁是王八蛋。
嘿嘿嘿嘿...
我像吃了毒蘑菇，想到成仙兴奋得不行。
于是往前爬了爬，贴脸反问黄鼠狼：“黄皮子，你看我是神还是仙？”
黄皮子豆大的眼睛放大了一些，像是在认真观察我。
嘿嘿…
我傻笑着坐直身子，整理一下衣服，拿出两根烟叼在嘴上同时点燃。
把其中一根点燃的香烟使劲往黄皮子嘴里塞。
“抽烟抽烟，咱俩好哥们儿...你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咱俩都成‘嗝儿’...都成‘嗝儿’...
yue…！”
我眼神恍惚，递出去的烟怎么都塞不进它嘴里。
本想说‘都成仙’，但每每到关键时刻，像是有人在抠我嗓子眼一样，除了打嗝还干哕，怎么也说不出‘都成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