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在急速奔驰的战马上被丢下来,但耿仲裕的甲已经被陈云开提前卸掉,加之陈云开丢他的地方又是太阳照射充足、已经化冻的泥坑子里。
便导致耿仲裕虽是被摔的七荤八素,浑身是泥浆子,看起来极为凄惨,实则却并没有太多大碍。
“仲裕!!!”
但此时耿仲明俨然不知道耿仲裕的情况!
一看耿仲裕这般狼狈模样,生死不知,他眼睛已经一片血红,杀气直要冲霄!
须知。
长兄如父!
他们父母本就死得早,耿仲裕基本是被耿仲明一手拉扯大,说是兄弟,其实更像是父子。
眼见耿仲裕这般,耿仲明就算再恨陈云开,又怎能在此时再去追击陈云开?
急急便是勒住马缰,先下马来查看耿仲裕的情况。
“哥,我,我没事……”
见他哥眼泪都滴到了他的脸上,把他抱在怀里,就要杀光所有人,耿仲裕也反应过来,忙低低道:
“哥,是,是陈云开故意放了我的,而且他丢我之前,还特意先下了我的甲,还把我往这软乎的泥坑子里丢。他,他还说,哥你欠了他陈云开一个大人情……”
耿仲裕说完,已经不敢再去看耿仲明了,忙闭上眼睛装死。
还能再说什么呢?
他简直把他哥的一世英名给丢尽了……
“我,我……”
耿仲明一看耿仲裕这模样,一时也傻了眼。
就如同无比狠厉的一拳,却是直接打在了空气中,他一时有力气都发不上了。
陈云开这狗杂碎!
竟然……
竟然把仲裕给放了的……
关键。
他非但没有伤害仲裕,更是保全了仲裕的面子,自也保全了他耿仲明的面子,没让他们哥俩在麾下弟兄面前丢脸,丢威信。
这一来。
他耿仲裕,可不就是欠了陈云开一个大人情吗?
“这狗东西,怪不得爬的比坐火箭还快了!这是个人精中的人精啊!”
耿仲明一时气的咬牙切齿,却是根本就发不上力了。
“帅爷,陈云开已经跑远了,咱们咋办?还追不追他了?”
这时。
有心腹家丁小心过来问询。
这还追个几把!
耿仲明心里大骂!
一是陈云开这事情做的已经很到位了,他怎么还好意思再去追陈云开?
二来,陈云开此时早已经跑没影了,他又拿头去追?
不过。
饶是此时陈云开这番操作,有不少是为了逃命的关系,但更多的,俨然也是真想交好他耿仲明。
毕竟。
以陈云开的实力,就算他不把耿仲裕放下,捉着耿仲裕逃出生天也没那么难。
再加上之前陈云开对自己的抬举……
耿仲明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毕竟。
陈云开这真是抬举他,高看他一眼。
而虽然他是叛军,陈云开是官军,但不论是对他还是对陈云开而言,双方有默契,俨然并不是坏事!
想着。
耿仲明心情不由越来越好,面上却忙冷着脸对周围亲卫大喝:
“还追个几把!没看到陈云开那狗杂种多阴险吗!咱们今天功绩已经够了,便别再去冒这个险了!先把仲裕带回去医治!”
“是!”
…
不多时。
陈云开已经找到他本部,并令儿郎们加速西撤。
看东面耿仲明的精骑并没有追过来,陈云开嘴角也不由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耿仲明这厮还是很懂事的。
虽然策反他是不可能的,但能与耿仲明这种真·实力派悍将有默契,对陈云开也绝不是坏事!
不过。
陈云开这一出俨然并不只是跟耿仲明有默契那么简单!
须知。
这种追跑掉鞋的活儿,步兵肯定追不上,还是得靠骑兵!
而此时耿仲明这个骑兵头子不派兵追过来,俨然也能保全更多官军弟兄的性命。
只可惜。
现在的局面,陈云开‘救世主’的梦想是彻底破灭了。
好在他主力未损,并且还有不少功绩在身,且在这一波混乱中刷足了人气和声望,一切便再从长计议,重新选择方向吧。
…
次日下午。
陈云开部便连夜赶回了最熟悉的昌邑城。
此时。
刘宇烈,邓玘,刘国柱,陈洪范,刘泽清,包括符游击,陶延鑨,王世豪他们,都已经全部逃回来。
但相比于陈云开的完整建制,他们就惨大了,逃回来的部众说十不存一都不算夸张的。
他们大都是只带着最精锐的亲卫家丁们逃回来。
好在孔有德部实力究竟有限,不可能全部把这么大规模的官军吃下,还是有大量的官军在逃回昌邑的路上。
等他们都回来,就算收拢不到原先的一半人,应该也差不多。
可悲的是!
因为这种上行下效的乱战、浪战,不知道有多少好儿郎,就这般无辜又傻x的牺牲在了战场上。
更是有诸多儿郎被俘,只能是投降到孔有德部麾下,从而,沦为孔有德部的战力,以后只能与官军作战。
包括那些红衣大炮,此时俨然也成为了孔有德的战利品。
此消彼长啊。
可惜。
这等事怎能多说?
总不能直接去骂急功近利的崇祯皇帝吧?
“将爷,督臣召见,请您现在便过去。”
虽然陈云开此时已经一天一夜多没睡了,但他这边还没扎下营来,便有刘宇烈的人来传讯。
陈云开只能打起精神,带着商老七和百多号亲兵,前往昌邑城中。
…
“督臣,都怪卑下无能,没能护更多兄弟回来……”
县衙客堂。
陈云开含泪跪倒在刘宇烈面前,一副深受打击模样。
“云开,你莫要这般说。你的勇武,你的功绩,你掩护众多弟兄撤退的事,本官又如何不知晓?真算起来,这是本官的错啊。怎曾想,孔逆部实力竟这么强悍……”
刘宇烈长长叹息一声,整个人恍如一瞬间便苍老了十岁,眼睛里再没有那种精悍与期许,反而更多的都是看不太清的浑浊之色。
“督臣,您千万别这么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此役咱们毕竟是进攻方,本身便是劣势,绝非是督臣您指挥不利……”
陈云开赶忙干脆果决的表态。
听到陈云开这么说,刘宇烈表情稍稍和缓,忙又看向陈云开道:
“云开,此役,你部监军翁公公可还好?”
陈云开早有准备,忙恭敬道:
“回督臣,翁公公暂无大碍。督臣您若想跟翁公公交谈,卑下随时可以安排。”
“不必了。”
刘宇烈赶忙摆手:
“云开,你是知道的。此役,咱们输的冤枉啊。本官希望,你能如实对翁公公表明此事,既不要偏袒本官,也最好不要中伤本官。”
“卑下明白!”
陈云开眼神幽深,压低声音道:
“督臣,若有可能,翁公公发出的奏报,卑下可先给督臣您过目。”
“不可!”
“此事决不可!”
刘宇烈都被陈云开的话吓了一大跳,但片晌他心里也彻底踏实下来。
毕竟。
陈云开都这般表态了,俨然是完全站在他这一边的。
而他此时本身就有了上报朝廷的方案,只要翁公公这边不出大幺蛾子,问题便不是太大。
忙道:
“云开,此事你休要再提。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后日,收拢溃兵的事情,本官还要多拜托你!”
“愿为督臣效死!”
…
待陈云开离开后,一个刘宇烈的心腹幕僚忙快步走出来赞叹道:
“东翁,这陈云开果真是个人才啊。不仅可用,而且可大用啊!若多几个像是陈云开这般的人才,这仗何愁打不赢呢?”
刘宇烈闻言心里又踏实了不少,低低道:
“文虎,你现在便去重写奏报!重点多描述陈云开的功绩!虽然陈云开年幼,升任游击的时间也不长!但当下失态究竟不同,必须能者居之嘛!千万不能固步自封,挡住了年轻人的上进之路!”
“是,学生明白了。”
这叫‘文虎’的幕僚怎能不明白刘宇烈的深意?忙是重重点头,快步回到里面写起了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