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起和乐融融的模样,年龄上痴长她几岁的李选哪里会不懂,更加谦和道:“李某先前自视甚高,经此教训后,即便不是大王发话,也合该请教宋医师随军行医的经验,实在惭愧。”
两人开始了互相谦让吹捧的架势,直听得秦王微愣后没了声响,心生些许无趣。
边上那些个看戏的伤兵有一目了然的,有微微撇嘴的,还有干脆一声冷笑,不知在笑话谁装模作样。
终于,颇觉乏味的秦王和一并看在眼中的幕僚随从走了。
先默然下来的是李选。
“行了。”
他说得很轻,此时此刻已经没了多余的表情。
明洛本预备着多演一会,奈何情绪总比理智上脸的快,她面无表情地抬脚准备离开。
“来不来我大营观摩学习?”
“来。”
大王发话,他怎敢不从?
李选压下诸多不甘,又阴阳怪气地问:“医师不留下看看药效如何?万一腹泻没止住,伤兵再受罪的话,别当是李某耍了滑头……”
刚缓过气来的伤兵满脸惊恐。
你当着我们的面在胡说八道什么?别拿咱们的肚子举例啊。
明洛则给了伤兵一个大大的笑脸,冷然一笑:“别吓着无辜人。立刻止住怕不现实,大约再拉稀个一回就行。”
“至于你动手脚……我观李医师言行举止,不像是那种下作小人,况且大王前脚刚走,谁会下一刻就作死呢?”
李选有个前途大好的父亲,不至于日常发癫,该发癫的人是她才对,再推李选一把。
可惜明洛不傻。
秦王都没发作李选,她算老几敢构陷豪族子弟?
“是呢。那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带着人随宋医师去习学随军行医的要诀经验了。”
李选做戏做全套,他一定程度上医术水平与柏壁初时的长孙安源差不多,医书储备丰厚,经手病人不多。
区别在于,他心性不好,自视甚高,太拿家世出身当回事,一来就想和明洛唱对台戏,不懂循序渐进、先来后到的道理。
看长孙安源如今的情况地位,岂是明洛这种升斗小民的出身能比拟?这几年借随军的资历混个职务都不难。
出身决定上限。
李选那么年青急啥呢。
说来说去,都是被参照物逼的。越有见识的人,越能认知到明洛行医理念做事的那种先进和讲究。
李选刚踏入井然有序,标签随处可见的医务大营,便懵得维持了一个表情很久。
比如铜盆规定放置的位置,每一个都贴了带颜色的标签,尿盆放最下,也有单独格子划出。
巾帕分为用过的凌乱着和整齐卷着的。
外头太阳处晒着一方方洗晒的医用之物,架子上摆着一堆瓶瓶罐罐,一眼看去,整齐的美感扑面而来。
更不用说令人称赞的台账病历文册本子,以及每张病床的批语标注,一目了然对方的伤重程度,一日换药几次用药情况。
“你这一天功夫就收拾得…这,这般了?”
李选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比下他那处的凌乱不堪和肮脏不洁,他无法想象秦王及一众贵人在心底如何看待他。
“能准备的早早备好。剩下的全赖我的药僮,左右没什么伤兵,一点点规整着收纳着,不就行了?”
特别是平娃,干劲十足。
主要被另外两人逼着,危机感浓厚。
第一回随军有着个老练能干勤恳做事的元郎,平娃是方方面面比不过,咬着牙追赶上来,算是呕心沥血地奋发图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