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回答,聂神阙先是失望,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随后问:“那你可有中意之人?”
聂九光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她刚捡回来的那个男人,还有他宽厚的肩和紧瘦的腰……她眸光闪烁了下,道:“母亲,一切都还为时尚早,我还没想好。”
“唉,好吧。”
在女儿聂九光离开后,聂神阙出声道:“傲来,你也听到了。”
江傲来从刚才那架被聂九光注视的木质屏风后走出来。
聂神阙很无奈:“不是为师不帮你,九光她心中有自己的主意。”
江傲来神情落寞:“弟子明白。”
等江傲来也走出厅外时,抬头看见玄鸟峰明媚的日色,心情却远不及日色明媚。
一棵楹花树后,聂九光拨开树枝,看见本不应在场的江傲来在她后脚走出来,心中便了然她的猜测不假。
她不得不承认,方才她故意把话说得不留余地,就是想让他亲耳听见,知难而退。
可她也气愤母亲竟然帮着爱徒套她这个亲女儿的话!
聂九光甩开眼前的树枝,转身离去。
楹花树下的动静已经大到让站立的江傲来不可能注意不到,当他转头看过去时,正好看见摇摆的树枝,以及师妹聂九光倍显气愤的背影。
他脸上表情凝滞了。
他是个极聪明又敏感的人,这一刻突然顿悟了事情经过——原来师妹她早就知道他在这里,刚才在厅内故意当面说出那些话拒绝他。而此刻又现身让他看见,不过就是想让他自己想明白这些。不然她要躲,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察觉,只意味着她在警告他。
她连伤人心都做得这么坦坦荡荡。
江傲来脸上血色正在肉眼可见地消褪。
他知道她最不屑使阴谋的人。今日他不仅失了她的心,还落下个偷听的案底。
他急切地抬腿追上去,可前方聂九光的步伐并不慢,他一直追到杏林别院才赶上她。
弥青就是在这个时候知道江傲来是情敌,并且从对方身上学到了深刻的教训。
他看见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玄鸟峰男弟子追着聂九光来到别院,拉住她说话。
男弟子说:“师妹,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躲在那儿偷听,也没有想让师父逼迫你什么,我只是、只是羞于启齿,请师父帮我打探一二……”
聂九光甩开他道:“大师兄,有些话不必挑明,就此打住,到这里就够了。”
男弟子还在辩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行事问心无愧!”
弥青站在屋门口,看着院子里两个人争吵,聂九光不听江傲来的,江傲来也不听她的,强强相争。
他们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吵起来,丝毫不避着他,甚至江傲来瞥了他一眼却全然没挂心。也许因为他只是个凡人,是他们修行千年的人生中一个匆匆过客,不用在意他短浅的眼光。
聂九光俏脸含霜:“大师兄,你应当听过‘论迹不论心’这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自欺欺人,不得善终。”
江傲来微微僵硬:“……好。”
弥青洞若观火又阴暗恶意地想,原来聂九光吃软不吃硬。
以后自己绝不会逆着她的意思,绝不能让自己落入江傲来那般的境地。
养伤的日子里,聂九光每天都会抽空来看弥青。但是在弥青有限的听闻里,他得知她每天都很忙,要么修炼,要么下山扶弱济贫。
昆仑山脚下有许多村庄,村民遇到任何麻烦都会找玄鸟峰弟子求助,比如围捕糟蹋农田的野兽、又比如清理山上滚落的挡住道路的巨石。而这在弥青看来,山脚下的村民已经过分依赖玄鸟峰了,没有玄鸟峰弟子们用灵力帮忙,难道村民们自己就打不过野兽、移不开巨石吗?
玄鸟峰弟子们都很朴素,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整日为这些凡人忙忙碌碌。聂九光也不例外,这大大耽误了弥青跟她独处的时间。
不过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他装也该装得入乡随俗。
他只好每天都在杏林别院乖乖等她。
最开始是在屋里等,然后坐在院子里等,如今走到路边遥遥相望,让她一进药圃就能看见他。
聂九光提着膳盒来了。
远处弥青已经朝她扬起愉悦的笑容。
聂九光把膳盒交给他提着:“腿瘸了还走这么远?”
弥青一手接过膳盒,一手拄着拐杖跟她并肩走:“无妨,药师说我已经好多了,能下地走动,多走走反而有利。”
晚霞漫延天际,风光无限好。
用膳时聂九光跟他说:“要秋收了,我们师姐妹们都得下山帮村民的忙,秋收做得好才能平安度过冬天。接下来一段日子我会很忙,估计没空看望你了。”
弥青露出失落的表情:“你要下山多久?”
聂九光回答:“整个秋天。”
弥青低下头,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收拾碗筷时,他小声问:“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下山?我也能帮忙,哪怕是替你们送送饭。”
闻言,聂九光思索着看向他:“可你腿不好,上山下山再伤着怎么办?”
弥青目光熠熠,极力争取:“我保证不会出事。”
聂九光单手托着下巴思考:“好像也行。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我就替你找个差事。”
隔日聂九光带弥青来到了玄鸟峰大厨房。这是弥青头一次来到这里,以前只遥远地看过这里升起的烟火。
聂九光朝灶间喊道:“排风?”
里面很快跑出来一个少年,约莫二十岁的样子,但是修行者年龄莫测,实际几岁其实很难猜测。他稚嫩的脸上还挂着一抹炭痕,高兴地问:“师叔,你怎么一大早来这了,不是要秋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