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动动肩膀,却被裴珩一眼看穿,直接抬手覆上她的后背,轻轻探索有没有哪里的纱布不平整。“需要重新上药吗?”
“不用!”
纪容棠果断回绝。一想到昨晚整个后背,就像个大开的砧板一样暴露在裴珩面前,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起来。
“我得赶快把案子写下来,好跟殿下禀报。”
说完便小跑着回房。裴珩跟了几步,亲眼看着她进屋,就也往外走了。大理寺可没有他的廨舎,他得回客栈休息去。
这两天确实挺累,裴珩几乎是一直没合眼,本想倒头就睡,没想到舅舅竟早已在房中等候多时了。而且神色忡忡,似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珩儿,那位纪姑娘是何许人?你了解多少?”
原来是盘问这些事儿,裴珩揪起的心瞬间松了下去,悠悠坐到圆凳上,倒了杯茶才开口,“舅舅,她肯定是清白人家的啊,你也看到了,那么正直的一个人。”
他知道裴千尘这样的江湖人士,总是看重名誉清白这一类的外在东西,索性直接挑他想听的说。可裴千尘听完,脸上的肃穆仍丝毫不减,看得裴珩有些发懵。
“纪姑娘人品行事自然没得说,我在城中几日也听说了不少她的斐然传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冒险扮做男人在外做事?还当了官。她难道不怕纸包不住火的那天,会被抄家灭族吗?”
见裴珩听进去了,裴千尘接过他手中的茶盏,继续说道,“她必然有比隐瞒女子身份更大的秘密,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这些话,裴珩自己也想过,“可能是想施展抱负吧,她很聪明,很会破案。就像你们都有侠客心肠一样。”
裴千尘轻轻叹气,“舅舅还是替你查查吧。”
晋升少卿
纪容棠这边正伏案疾书,牢狱那头就传来了沈福在狱中撞墙自尽的噩耗。她顾不上未干的墨迹,随手一折便塞进袖子,跟着来报的韩尉直奔牢房。
赶到时,狭小的牢房已密密层层围了好几圈人。沈福毕竟做了很多年狱头,现下突然死了,必然有很多好信儿的差役会来看一看。
纪容棠扒开人群挤进去,赫然看见齐玉先她一步到了,正拿着一张渗透的血书看,边摇头边叹息着。
她心下第一个反应,就是齐玉为保住自己,杀了沈福灭口。
“真是想不到,道高望重的沈寺卿居然指使自己的亲侄去陷害同僚,真是人面兽心、天理难容啊!”
齐玉说得眉头紧锁,每一个字都展示着自己的痛心疾首。一旁的狱卒也是惊得大眼瞪小眼,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及时听不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正好给你也看看。”齐玉看见纪容棠现身,痛快将手上的血书递过去。
“算他良心未泯,最后关头还能回头是岸,只是苦了你,平白蒙冤不说,还惨遭毒手,挨了那么多鞭子。明日我定帮你好好参奏一本。”
纪容棠接过血书匆匆扫了几眼,上面内容跟她知道的大差不差。沈福坦白了所有的提前布局和作案手法,甚至连凶器何来都写得一清二楚。
上面交代沈牧早在监察御史和祭酒被杀一案破获后,便对纪容棠心生不满,觉得她频频在圣上面前露脸,抢走了自己的风头。后又因安阳公主之子杀人一案中,纪容棠越过他与太子联手抓捕罪犯,使得他在太子跟前落了下风,地位岌岌可危。便暗起杀心,精心设下此局。
只可惜自己办事不力,留下致命破绽,让他们二人的努力功亏一篑。颜觉对不起亲舅,也对不起无辜受害的纪容棠,只好以死谢罪,求留全尸。并留下当初沈牧找上自己协助此事的一枚翠绿扳指,作为没有说假话的证物。
纪容棠扔下血书,蹲到沈福身前。无视后面齐玉的劝阻,从头至脚,仔细检查个遍,但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物。就连头上的致命伤口,都跟不远处墙上那个蹭掉墙皮的血洞对得上。
沈福确实是一头撞死的,但伤口都快到他的头顶正上方的位置,纪容棠一眼便能看出他是被人按着头撞上去的。一般主动撞墙而死的人,是不会再有心思去调整角度,只会拼尽全力使劲往墙壁撞过去就好了。所以这样的伤口就会出现在人的前额。
为避免打草惊蛇,她没有作声,继续观察着沈福的尸体。突然,她发现沈福一只手的姿势不太对,好像在努力地去够另一只手。
纪容棠很小幅度地模拟了一下他的姿势,顺着这个角度,能够到的……是手腕。
火花乍现,难道沈福指的是手镯?他妻子的手镯!
平静下思绪,纪容棠缓缓起身,面无表情对身后齐玉说道,“那就有劳少卿大人将此事奏给太子殿下,还容棠清白。”
现在没有齐玉是幕后真凶的确凿证据,沈福拼死给的提示,也待考究。攥了攥袖口里的案情书,不能轻举妄动。不如就一切都交给公孙觉决定,无论公布天下的真凶是谁,都是一桩丑闻。她心里想着,一会儿得亲自去一趟太子府,先将实情禀告。
于是她谎称来时太着急扯到了背部伤口,得回去重新上药,匆匆离开了。为演得逼真,纪容棠特意在房中脱衣又穿衣好几次,才熄灯佯装睡觉。而后便小跑溜出去,直奔太子府。
好在经过上次的事,公孙觉特许凌霄嘱咐了门卫,若是跟纪容棠有关的事情,无论何时都可以进去通传,她才顺利进府,来到了公孙觉的书房。
待她完整将事情交代一遍,公孙觉阴鸷狠怒的模样着实骇人,饶是她自诩并不畏惧公孙觉,也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