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风戈冷声打断,一句都不想再听下去,“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听纪容棠就这么轻易地将他们隐忍蛰伏多年的艰辛隐秘揭露,风戈除了心神不宁,其实更多的是恼怒、愤慨。尤其是她那副好整以暇的作态,让风戈再难保持高傲与不屑,呲目欲裂,几近抓狂。
纪容棠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控诉,依旧语调轻缓,兀自说着。
“今日我虽坏了你们的好事,却救下了科纳伊的命。你们来大理寺带走他,也只是确保他能死在你们的手里,再无说话可能。打仗也讲究个师出有名,不然就算你们攻破了城,也攻不下城里的百姓,战争只会使他们流离失所,谁也不会认拆了自己家的人为主。兰丹送进宫的那两个女人意欲行刺陛下,大邺现在就是受害的一方,我们有权利发起攻势。所以为了改变这个现状,科纳伊必死,这样你们才有还手的理由。”
“但依我猜测,杀了科纳伊这件事,是你主子擅自决定的吧。兰丹国主可是给陛下送来两三封求保他一命的函件了。你说,若是我把你们的小心思写进回函里,谁还能支撑你们的计划?”
风戈冷哼一声,“我们国主断然不会被你挑拨离间了去。”
“的确,口说无凭。”
纪容棠拍拍手,命人传上来一个四面见方的木箱子。虽然光线不亮,但是鲜红的血渍沾满了蜡黄色的箱套,顺着箱子边角一滴滴滚落下来,血腥气息瞬间蔓延开来。箱盖的缝隙里夹住了一块织锦布料,上面有兰丹皇室特有的花纹绣样。
“这块儿布是谁的,你知道,兰丹国主若看见了,自然也能知道。我已经放出风声,有人擅闯大理寺,劫狱带走了兰丹皇子。目前犯人下落不明,但有两名带头犯人落网,并已交代清楚来因去果、以及兰丹皇子的藏身地。”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放走那些原本应该在门外接应你们的人呢?”
说罢,她又把箱子往风戈面前推了推,唇角轻勾。笑意间寒光闪烁,宛如夜半鬼魅的狞笑,让人不寒而栗。“打开看看。”
难道……是科纳伊的人头?
风戈瞪大了眼睛,猛地直起身,扯动身上铁链当啷作响。在战场上,割下对方首级送回军营,就是最大的羞辱。他看见带血的箱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更久不变的做法。
而且,越看纪容棠阴森发寒的笑容,他越觉得是真的。
“你!”
怪不得非要和他兜这么久圈子,原是做给外面人看的,目的就是让人相信这一切都是他招供出去的。
其实自从去年和她交手吃了黄莲,风戈就从心底生出了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畏惧和不安。尤其是这次营救科纳伊一事的意外失败,更让他觉得纪容棠根本就是一个怪物。但他还是强撑着叫嚣回去。
“想栽赃给主子,你们做梦!且不说我们埋伏这么多年做出的贡献,单说国主对我家主子的信任那也是无人可比的。他火眼金睛,岂会被你这黄毛把戏糊弄了去?!”
然而纪容棠却还不算完,眼见风戈的情绪终于几近崩溃,她才倏地话锋一转,问出最想问的话。
“我的玉佩呢?”
裴珩已死
他的玉佩?
风戈眼中腾空升起的愤怒火焰,蓦地这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浇乱了走势。努力回忆起来,去年王隆派他去暗杀纪容棠的时候,自己确实顺走了其腰间的一块玉佩,好回来交差。
“早扔了。”
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怎么,你还妄想只凭那块玉佩就能倒出那件事吗?”虽然不知道玉佩对纪容棠有何用,但不让她拿到就准没错。
纪容棠面带嘲讽摇摇头,“我如今全须全尾的,就算有证据说你们曾来暗杀我,也是没人信的。”
“而且,我的仇也报的差不多了,不是吗?”她踱步凑近风戈几分,轻轻勾起唇角,却不见一丝温暖的笑意,仿佛冰封千年的寒潭,表面波光粼粼,底下却是深不可测的冷寂。
风戈下意识别过头,躲避纪容棠骨子里透出的诡谲压迫感。他素来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但不知为何,两次跟纪容棠交手总是以失败告终,她身上就像笼了一抹未了的宿命一样,让人窥不透、摸不着。
“王隆派你来杀我,我不仅有幸活了下来,如今还公报私仇,判了王隆斩首之刑。而亲手给我下毒的你,也即将死在我的刀下。”
“那还废什么话!”风戈不自觉提高音量,听起来鄙夷又不耐烦。
“王隆自作聪明,非让我用毒制造你误食身亡的假象,没想到你竟命那么大。真是笑话!他见你来了京城上任,都快吓死了也不敢再对你下手彻底封口,哈哈,真是笑话!这样只会给自己留下祸患的人就该死!”
风戈这么多年一直死心塌地跟着王益平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王益平在他心里是高瞻远瞩、深藏不露的,定能成事。可是他怎么会生出那么个蠢东西?另一个倒是不蠢,但是更为可恶!
“玉佩是我娘留下来的,你若如实交代,我可以让你死得体面些。不然,明日就将你悬尸到宣武门正上,到时不仅会暴露你们的罪行,更会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们二十载的呕心蛰伏,只是个笑话。”
“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吗?今日行动无论失败与否,主子都早有对策。岂能叫你拿捏了去?一条命而已,只管招呼便是!”
今日一早,支援镇守青州的军队就整装出发,王益平也在其中。按行军速度,此刻应已快进入翀州了。翀州是他最早在大邺现身的地方,必定有其固若金汤的根据地。他又将劫狱计划定在今晚,大概率是准备若不成功,就直接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