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项云海道:“跟踪定位和监听装置。”
保安:“?”
……什么家庭的哥哥会在自己弟弟身上装这种东西?
项云海眯眼盯着手机上的GPS地图。
橙橘网咖。
就在首音对面。
悬起来的心落回了地上,项云海掐灭了烟,跟保安道了声谢,出门,上车,发动,倒车出库,一个漂移式大转弯,向着那滴滴跳动的红点疾驰而去。
……他果然不适合开库里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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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大佬啊,牛逼。”
“这反应力,这手速,这个精准度……职业的?”
“玩的《星云》啊……都快入土的游戏了,早八百辈子就没职业联赛了啊,还哪来的职业的?”
“不管怎么样,牛逼就对了,大佬认识一下?”
角落里的少年蜷在电竞椅上,他很瘦,偏长的黑发还是湿漉漉的,头戴式耳机戴在他的脑袋上太大,哐啷哐啷晃荡。
很难想象人类的手可以快到这个地步,那两只手在键盘跟鼠标上闪了几下,屏幕就已飞快切换了好几个视角,对面只有黑点那么大的几个敌人相继被一枪爆头。
“我草,绝了!”
项云海顺着红点的位置追踪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热闹景象。
他一身铅灰色西装质感不俗,又精英气质外显,跟低端网咖里三教九流妖魔鬼怪的气质格格不入,网管眼皮都不用抬就知道这是来抓人的,挥挥手任他自便。
于是他穿过嘈杂的大厅,向着某个热闹的角落长驱直入。
这于项云海来说是很熟悉的场景。
七年前,在宁市某个梧桐落雨的小巷,他也是这么把那个瘦骨伶仃的小孩儿从网吧的人群中拽出来的。
如今小孩儿被他养得还算不错,个儿长高了,脸颊上肉也多了点,停药快半年了,在他的一手安排下作为职业钢琴家出道,还挺有人气。
一切都向着七年前他所能设想到的最好的方向在发展,他有时心里有无来由的失落,有时却也真实地松了一口气。
所以他终于结束了自个儿长达整个前半生的漫长叛逆期,做了一回乖儿子,去相亲,准备重新开始过自己的人生。
也准备放手,让一直躲在他荫庇下的小孩儿迈向独属于他的未来。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不好意思,借过。”
项云海破开人群来到被围观的人身后,就连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都跟七年前一样。
小孩儿根本不知道身后的动静,仍然全神贯注在游戏世界,眨眼间又是数个敌人被爆头。
项云海拍了一下他的背。
触手有些潮,项云海眉毛打了个结,只想快点把这个明显淋了雨的小孩儿薅走。
但祝饶没反应,甚至没回头看一下是谁。
项云海:“……”
找到小孩儿的放心被心头窜出来的不爽取代——这里这么多人,他一身白T恤半干半湿的都快透肉了,敢情还谁碰他都不管?遇到变态怎么办?
“祝饶。”项云海压着火气开口。
还是没反应。
又是“砰砰砰”三枪,但这次准头不行,只打中一个敌人,让另外两个残血跑路了。
项云海干脆拿掉了祝饶的耳机,后者手下一晃,游戏视角翻了个底朝天,一枚手榴弹直冲云霄,又在湛蓝天空里烟花一般炸开,洒下淋漓的火雨。
都这样了,祝饶的手居然还没有离开键盘。
项云海也是被他的信念感气笑了,手底下的肩胛骨就那么一点儿薄,人倒是头尥蹶子的犟驴。
“祝饶——”他再次压着声音喊道,“我要发火了。”
祝饶终于扭过了头。
项云海一怔。
小孩儿的刘海太长了,还没干透,粘连在一起,半挡住眼睛,还是能看出底下的眼圈儿是红的。
红红的眼睛里情绪很复杂,有委屈,有怒气,还有某种别扭的倔强。
“你……”
项云海刚要说话,祝饶就昏昏沉沉往前一栽,栽倒在他怀里。
网咖里太闷热,项云海又刚从外面进来,刚才体感温度有点问题。这会儿把人抱个满怀,才回过味来。
——草,又发高烧了。
陈年旧梦
该怎么形容祝饶的体质呢?总之早几年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能有一百八十天在生病。
那会儿项云海还处在他过分漫长的叛逆期,照顾祝饶照顾久了有时候会想,黄心莲就算哪天真把他所有卡都冻了扫地出门,他也不用愁失业。
——他还可以选择去做护工。
祝饶像一株很难养的植物,生了一身柔软可爱的花瓣和叶子,可但凡照料得有一丝不经心,他就敢枯萎给你看。
雨天的车里不算热,但有点闷,项云海却把窗关得严丝合缝。
昂贵西装被他扔到了副驾驶,自己把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蜜色的小臂。
他时不时从车内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祝饶的情况,小孩儿体温还在攀升,直打寒颤,盖了毯子仍在发抖。
刚才一上车,项云海就给祝饶换上了车上备用的干净衣物。
早两年做这种事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小孩儿的营养状况跟上来了,身材单薄却不再过分羸弱、有了青年人的样子,他看了一眼觉得不太自在。
于是全程目光盯着虚空给小孩儿换完了衣服,险些把袖子套错。
此刻后座上的祝饶整张脸都烧红了,嘴唇翕张着急促地呼吸。
即便心里着急,项云海却不敢像之前那样胡闹地猛踩油门,车开得四平八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