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地有点失落,但理智上想,原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愿意走愿意留,都是小孩儿自己的事情,他又有什么立场干涉呢?
不过……理智上清楚是一回事,心里无端地失落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项云海有点无精打采地在矮几前面坐下,打开电脑,经过漫长的开机等待后打开word文档,按照甲方的要求给他那些数据进行“深度美化”,好在要改的东西不算很多,一个小时左右就全改完了。项云海把新的文档重命名为v2版,给甲方发了过去,那边很快就回来一个“ok”的表情符号。
也就是现在离死线没多久了,对面要给老板交差,不然少不得是要折腾他再改个几版的。
项云海拿出他的金色星球打火机点了根烟,不无嫌弃地想。
全忙完了有点儿饿,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对糖分的消耗更大,一算,已经超过十六个小时没进食了,项云海瞥了一眼窗外昏暗的天色,随手把烟碾了,双手插兜,就这么穿着黑色工字背心下楼觅食去了。
城中村的晚上比白天热闹,各式各样的饭店和小吃都开门营业了。项云海寻思着随便买点什么,能把肚子填饱就行。
项云海个儿高腿长,人长得帅得万里挑一,实在是惹眼,楼下很多大排档摊主都认得他了。尤其是几个大姐大姨,看到项云海就跟看到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大侄子似的,一张脸笑得人美花儿开,一个劲挥手招呼:“来这儿,来这儿!帅哥,来吃点儿!”
最后项云海找了个小面馆点了碗云吞面,老板娘给他端面的时候,当着自家老公,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记着你不太能吃辣,什么辣的也没给你放。我们家桌上摆的是自己熬的辣油,香呢!但比一般的辣,你少放点儿,啊。”
项云海对除了他妈以外的中年女性都是很有耐心的,笑眯眯应好,把个老板娘哄得双脚如踩云端般回去了。
项云海埋头吃云吞面的时候,就听见隔壁桌两个黄毛在讲话。
“啥?隔壁网吧打起来了?”
“嗯哼,打得老厉害了!我刚路过,门口都有人在拉架呢!”
“为什么啊!打啥呢?!”
“代练惹出来的事吧,好像是骗客户钱,被人真人找上门了,啧。”
“我靠……那没事儿吧?”
“不知道啊,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反正是已经有人受伤了,给打得鼻青脸肿的。我看那群人里还有个小孩儿,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学生吧?不知道怎么就给卷进去了……真的神经啊。”
项云海筷子刚夹起来一个大云吞,“噗通”一声掉回了汤里。
他倏地站起身朝旁边那桌走过去,俩黄毛一抬头,被眼前人高马大的青年男人吓一激灵。
“你们说,隔壁网吧的代练里,有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学生?”
多虑了
一碗云吞面还剩大半,项云海没什么心思继续吃了,拿上手机就往外走。
面馆老板娘还在背后叫他:“哎!帅哥!今天天气预报报过会儿还有雨的哎!你没带伞啊!拿把走呗——”
“不用了阿姨!”居民区的晚饭点人群熙攘摩肩接踵,项云海人挺大一只,倒是灵活,游鱼一样钻进人群里就消失了。
“这孩子……”老板娘搓着围裙边儿摇头,把桌上项云海剩下的云吞面收走了,“大小伙子,就吃这点儿,啧。”
项云海到底个子高,一步迈出去能有别人两三步那么大,他在人行道上穿梭向前,长腿一跨,眨眼就把其他行人撇在了身后。
黑网吧的位置离面馆大概三百米左右,远远地就看见地下网吧上面的通路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人,把整个人行道都堵死了。甚至有慢车道上路过的自行车电瓶车车主都减了速,探着头看热闹。
围观群众太多,看不出人群中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项云海的心不由自主往上提了起来,高高悬着。
他大步跨向前,把人群往两边拨开,往中间挤。
中间依稀能看到有人在拉架,一边是几个壮年男人,另一边则是几个小孩儿。
壮年男人里领头的是一个光头,此刻被好几个人架着,从项云海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光滑闪亮的后脑勺,脑袋上不知道是给人开了点儿瓢还是怎么,在流血。
光头身上穿了件很符合社会青中年刻板印象的、印着大大的金色BOY字样的黑T恤,脚上蹬了双银灰色AJ,一身不差钱的行头。
光头对面则是好几个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小孩儿,有人眼圈被打得乌青,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呻/吟,另外几个也都受了点轻伤,几个小孩儿不像是不怕事的主,眼神都有点闪躲,在人群掩护下一个劲往后头躲。
“小兔崽子!居然敢骗老子钱?你们自己去这附近挨个问,但凡在城南这片混的,你们问问,又不认识我陈老三的么?
“妈的,毛都还没长齐就惦记上老子的钱了,老子他妈警告你们,你们骗去的八万块,一分钱都他妈的不能少,全都给老子还回来,不然老子叫人给你把腿打断!”
项云海眯起眼。
那几个唯唯诺诺的小孩儿他有印象,跟他一样是这家网吧的常客,每次去都一团人坐在一块儿,那一行人里还有个年纪大点的领头的,看起来应该是跟祝饶一样专业做代练的。
但他环视了现场一圈,既没看到那个领头的男人,也没看到祝饶。
旁边有个明显是看了好一会热闹的男青年,在唏嘘着跟边上他的女朋友解释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