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与你。阁西守备最弱,城南十里榆林再聚。”黑衣人从靴上抽出精致匕首递与觉枫,一副不容置疑口吻。
觉枫稍稍迟疑,抛下折断的羽箭接过利刃,依言往紫宸阁西侧,见那人要返身往北侧去,血腥气冲得他鼻尖发酸,轻叹了一口气,拽住那人,抱拳说:“在下,聂觉枫。”
“嗯!”那人极快颔了颔首。
紫辰阁西侧守备果然懈怠。
不知是一向松散还是守卫被引去了北侧,觉枫如入无人之境。
借着如墨夜色,不肖半个时辰便归了
好在,虽经了些风雨,“魅世沙华”仍旧枝繁叶茂。
觉枫以软帕擦去身上汗水,查点伤痕。
想着“此行还算顺遂。”蘸着药棉揩拭伤处,疼痛肆无忌惮涌来,竟不觉痛。
“聂觉枫啊,聂觉枫,你到底在犹疑什么?约定之初,你便打定主意,不去赴约,不是吗?”心念间,有个声音咆哮。
“欠人恩情,不报便罢了,不去看看平安嘛?”另外一声音毫不退让,也掷地有声。
“聂觉枫,你这等身份岂可儿戏,若被人识破,岂不是累及殿下、祸及雍国。”心底厉声嘶吼再起。
“殿下……雍国……”是了,家国之前,个人恩义……若是那人真的有个闪失……他已知晓了真名实姓,阎王殿前,他要索命也能找对了人。
觉枫不知觉间碰狠了伤口,殷红血注瞬间冒了出来,蜿蜒顺着手背,从指尖滴答落下,洒在地面点点血痕。
许是今日着实累透了,觉枫草草陷入混沌。
初冬时节,寒风乍起,枯枝被吹得噼啪作响,再摔成几段,散到角落。
觉枫恍然从梦境醒来,见窗外只刚刚露了点天光,放下心来。
臂上伤口已浅浅结了痂,筋骨不时传来痛意。
觉枫勉力起了身,今日去到奕国庙堂,不知是否与头一回那般磋磨。
念及头次质子之教,觉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轻抚了抚肩胛。
崇政殿外,等着入殿的奕国文臣武将早排成两队立于寒风。
今日为奕国议政之大朝会,即便是惫懒惯了的勋贵亦不敢托大。
觉枫寻到了自己位子。
和自己站在一处的其余几人零零散散立于风中,身子禁不住打着寒战,想来是各国质子。
觉枫心中堆了事,无心攀谈,初冬寒风刺得肌肤如针尖掠过,反让他清醒了几分。
“早过了卯时,摄政王怎还未到?”时间长了,队伍里窸窸窣窣有人交谈。
“可不是,摄政王自掌政以来,从未迟过场,更别说议政朝会了。”
闻人所言摄政王明明勤谨有加,与外界所言“茹毛饮血”“好色凌虐”却是有别。
“咳咳,慎言慎言,四王爷来了。”其中有人眼尖的早远远瞧见了气势凌人的奕国四王爷盛先云。
人还未见,大红外氅先扎入眼中,来人如一团火焰般大步流星径直迈进殿里。
众人见四王爷盛先云入了殿,如临大赦,皆随着进去。
不少人心中叨念,往常这四王爷纨绔,每每最末,这回倒是拔了头筹。
觉枫微微抬头瞄了眼,盛先云大马金刀的斜靠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腰间玉饰,不时往殿外张望。
殿上其余众人心口一线,屏气凝神。
“哒哒哒哒”战马铁蹄猛击大地。
觉枫秉息,早早听到策马之声,那战马必是被催狠了才如此奋力。
不多时,一魁伟身影踏上大殿,其势如山,似是身后跟随了千军万马。一来便将这殿上的气息劫了去,其他人顿感喘不过气来。
头个动作的便是纨绔王爷盛先云,如脱了水的鱼,咕噜一个转身离了座,使个眼色命人撤了位子,规规矩矩站得笔直。
“众位大人,镜尘迟了。”来人甫踏入殿内,立时说道。
“这声音……”觉枫心中如打漏的砂锅,咯噔翻了底朝天。
“昨夜那人,没死……”
“可,他竟是……”
觉枫只觉得脊梁根发寒,细细密密冒出汗来,肌肤间不可控制地散出冷杉气息。
殿宇之上继而又响起镜王声音:“规矩不可破,本王误了时辰也要以律处之……”
“琮伊,误了议政朝会该当如何?”盛镜尘看向在旁侍卫。
“这……”侍卫稍有迟疑。
“直说便是。”
“误议政朝会,鞭二十,罚俸三月。”
“会后,你来执鞭。”盛镜尘平静说道。
“这……请王爷三思。”侍卫央道。
“本王向来看重践诺履约,今日诸公宗室、诸国殿下皆在,怎可坏了规矩。照办便是。”
“践诺履约。”四个字仿如鞭子,狠狠抽在觉枫脸上。
“廉谦,开始吧。”盛镜尘吩咐道。
另一侍卫领了旨意,高声道:“尚大人奏春试事宜。”
学政尚崇礼听到自己名字,向外迈了一步,向着空无一人的龙椅拜了拜,又向盛镜尘拜了拜,清了清喉咙,高声奏事。
“启禀王爷。去载,因战事耽搁了秋试,不少奕国学子盼着春试能祈些君恩?再者,奕国繁盛,不少他国学子也想来春试一试,下官惶恐,请王爷定夺。”
“尚大人掌管学政多年,自然有谋略,不妨说说,其他各位大人也可各抒己见?”盛镜尘敛起了刚猛气势,语气亲厚,循循善诱。
“是,王爷。”
“微臣感怀学子殷切之心,加之累年省出不少空缺。今年取士名额可否在往年之上再加一成。至于来投考的学子,若允其参试,必将占了奕国学子名额,恐伤了奕国学子之心。”尚学政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