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要卖马?”长了满脸深褐麻子的马贩见这马英武不凡,其主人又是位俏丽女子,龇着牙谄媚问道。
“不卖。”觉枫抢步挡在步摇前面,短剑剑柄抵住麻子胸膛,喝道:“此乃我家主人坐骑,不卖不赁,各位散了吧”。
麻子等马贩见几人言谈豪气,似是勋贵,便不再招惹。
觉枫接过步摇手中缰绳,轻抚了抚马儿脖颈油亮鬃毛,“踏彩行云”驯顺得昂了昂马头。
觉枫亦不上马,捋了捋缰绳,牵着“踏彩行云”绕马市再走一圈。
晴暄抚着一匹深棕高头大马,不解问道:“九哥,这些马儿皆入不了眼?”
“暄儿可累?再看看如何?”觉枫浅笑说。
几人来到一圈高栅栏围起的地界,大门并无人看守,说笑着便要进门,“踏彩行云”却闹起了脾气,原地打了几个转,便是步摇使了喷香豆粕引诱,再不肯再向前一步。
“兄台,这是何处?”千贺忙拽了身旁过路小哥问道。
“此处乃是处置老弱病马的。病了弱点的还许有时机贱卖与人,再是不济的便要成了肉马。呶,便是那个马棚。”小哥用手指了指,果然不远有处低矮草棚,路途甚是泥泞,掺杂着浓重血腥气。
“兄长那些良马皆未入眼,还要相看这些驽马?”步摇见此地不善,心知此地最不能被马儿见,忙遮了“踏彩行云”的眼眸,急带它离了此处。
“觉枫兄弟,不如再看看他处。”老鱼掩住口鼻,脚下躲避泥污。
千贺也附和道:“九弟,那京州马有三两匹颇为英武。”
觉枫笑着答道:“兄长,觉枫还有些不甘心,劳烦几位再等片刻。”探寻目光看向晴暄。
“我去,我去。”晴暄毫不犹疑,忙举高手。
几人约定半个时辰后茶寮相见便分头而行。
向马棚去的道路越是前行越是泥泞。
觉枫结实踩出条步行之道来,晴暄紧紧跟着,捉了觉枫短剑剑尾,心中端得踏实。
马棚中气味污浊,腥臊闷湿夹杂浓重血腥,晴暄方才踏入便被遏住,一股浊气扑鼻,几欲呕吐,半晌才忍住。
马棚低矮,一扇破窗略略进的些光来,棚中之马确如他人所言,或眼神浑浊,垂垂老矣,或病恹恹,歪斜倒在柴堆之上。
稍好些的马,早被吓破了胆。
见有生人进来,原地乱踏,捣得马厩污泥翻起。
凛冽寒风裹了些霜花,打进屋中,棚中更寒了几分。
觉枫稍有些失意,待要转身离去。
“嘶嘶嘶”忽得一声嘹亮高亢马鸣似从天外而来,觉枫循声看去,角落中乃是匹体形枯槁的灰地白花矮马,阴暗角落极不起眼,前蹄一蹄微跛,勉强立着,连棚中低劣草料都抢食不到嘴里。
但那嘶鸣惊心动魄,让觉枫不能轻易略过。
他大步上前,扫去马儿脖颈上枯草,伸手探了探。“咚、咚、咚”脉搏跳动得强劲有力,皮肉热气灼人。觉枫不放心,又逐个丈量了马儿身骨。
他心中一惊,这马儿竟是匹良驹。
“这等马儿怎会被放了肉马棚里?”觉枫暗忖。
“客官,你可看清了,这马的眼可有疾。”姗姗来迟的马倌打着饱嗝,倚着门呛道。
“主家,这匹马我要了。”觉枫抚着马颈,怀中掏出百枚银钱递与马倌。
“咱们有言在先,出了门一概不认。”马倌双臂抱在前胸,恹恹接过银钱说道。
“那是自然。我家兄弟刚学骑射,正需要一匹驽马。此马甚佳。”觉枫恳切答道。
这马虽跛脚,却走得并不慢。觉枫、晴喧两人分别牵了一端马绳,走出了劣马院子。
“九哥,咱们真买一匹眼疾跛脚的驽马?”晴喧近些看出了马儿眼上覆了层浅白薄膜,应是明晃晃的眼疾。
“不错,这马儿略有眼疾。可马儿并不全靠视力探物,鼻息和耳力更为重要。视物不佳的马儿反而更能增长些胆魄。况且这等眼疾并不难治,精心些月余便可恢复。”觉枫脸上放晴,耐心和暄儿释道。
“暄儿多和马儿亲近些,它熟悉了你的气味,认了主便为你驱使了。”觉枫牵了晴暄拽马绳的手放在灰矮马长鼻之上,教晴暄顺着马鼻由上而下细细摩挲。
几人聚首在了茶寮歇息,远见着“踏彩行云”与灰底矮马隔了段距离立着。
灰马安静地啃着脚边的青草,它本应是饿极了的,却仍是细细嚼着,“踏踩行云”蹄子哒哒哒地刨地,鼻下打着响。
“‘踏踩行云’还是头一回如此在意其他马儿。”步摇看出了马儿异样。
“这驽马不知是坦然还是痴傻,见了‘踏踩行云’这等宝马竟毫无反应。”千贺补道。
觉枫暗自惊喜,他借来“踏彩行云”便是想试炼马儿的胆魄。
马市之上,一般马儿见到“踏彩行云”便要退避三舍。这灰马竟对“踏彩行云”毫无惧色,莫不是真的是宝骏。
几人牵着马儿,边走边逛,言谈笑闹,日头将落才归了
步摇眼尖,早见门上斜挂了一封书信,碧绿孔雀翎压着,抢着上前摘了,递与觉枫。
转眼间,觉枫心思百转,猜度书信来处,展开信笺,遒劲有力字迹“静候尊驾”
短短四字,觉枫来来回回读了几遍,又仔细分辨落款,觉枫怅然迭起信笺。
“可有急事?”千贺跟到近前,切切询问。
“并非大事,质子之学改了地方,留书提点。”觉枫浅浅回答,将孔雀翎与信笺妥当揣入怀中。
晌午,五人皆饱食了,围炉坐了取暖,炉内噼啪爆着火星,淡淡硝烟气息飘荡倒勾起了家园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