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枫盘算着手头可用的物件,牌位仅余下三块。可这兽肋生双翼,奔跑如飞,闪躲极快。
不敢再扔,觉枫将牌位死死握在手中迎敌。目光对上这兽,才知这兽双目如同深潭,不由得为其吸食了一般。
寒风愈冽,灌进衣袖中,如蛇般既冷又毒。
即便如此,觉枫仍迫着自己,眼眸如锚,丝毫不敢犹疑,生怕弱下去被妖兽逮了空子扑咬过来。
嗷的一声嚎叫劈开寒风,一团白色雪球冲到那兽与觉枫对峙空地之间,吠了一番,似是谈论着什么,妖兽炯炯双目透出怨毒神色转得和气了不少,亲昵舔了舔那小兽额间毛发,俯下身来让小兽爬上脖颈,长啸一声,驮着小兽隐匿于山林深处。
觉枫使劲抖了抖睫毛上凝结的雾气,顾不得浑身已脱了力,连忙将匕首寻了回来,别进腰际。
开年头一遭,竟这般变幻多端,觉枫始料未及。
奕国摄政王罹难于这孤境,自己的身份尴尬,若说与他人,盛镜尘为妖兽所伤,旁人可信得?自己可能洗脱嫌疑。
觉枫后背汗毛直竖,快步上前,趴在崖边探看。
陡壁深涧,觉枫鼓足了气力,竭力呼唤,“摄政王,可安好……”一声声如末入旋涡,隐匿进雾林深处,无可探寻。
唇齿之间不停打着寒战,觉枫望着悠悠深谷喘着粗气,心内凄惶:此人虽为敌首,却是治世之才,前一刻目光炯炯,唇角噙笑,玉立于此。今日突逢变故殒身,甚觉可
“聂大人,担心本王?”山涧中悠悠传出一句人声,语气如常,没有一丝凌乱。
“盛、摄政王?”觉枫惜才之心瞬间熄灭。
这人此刻去了可惜,留下却是雍国大敌。仔细察看,镜王一手挂于悬壁一处老藤之上,即便身形魁伟,在这幽谷中亦如飘摇的草木。
“聂大人看本王一尚存息,似乎有些遗憾?”盛镜尘语气倨傲如常,似乎悬于峭壁之上的不是他,而是觉枫。
“聂某不敢,王爷诸多照拂,聂某感怀于内,常持躬敬之心。”觉枫已迅速厘清了心中念头,继续言道:“只是有一事求摄政王开恩。形势艰险,聂某也无十足把握能助王爷一二。王爷慷慨,愿免除雍国一年岁征,若王爷肯承诺,聂觉枫粉身以报。”
“聂大人坐地起价的本事,令人钦佩。本王座下怎没有聂大人这样的高手。”摄政王久掌大权,即使处境狼狈,也不肯失了气度,嘴上也要揶揄两句。
崖下沉吟良久,觉枫屏息等着,摄政王权势滔天,一年税征虽不少,和摄政王身家性命比起来不值一提。盛镜尘必定一口答应。
“好,本王应了。免除雍国岁供一年。”盛镜尘终于回声,语气中似是忍着大大的不快,赌气般恩准了觉枫涉险营救。
觉枫获得满意答案,踏实了几分。
环顾四周多时,突见一物,心中大喜。
“王爷再支持片刻,在下已寻得法子了。”
“本王挺得住。”盛镜尘勉力克制身上还未冻僵的地方,让其不再颤抖。
觉枫顺着从止峰俯下的绳索,上了行峰,看到来时的下行绳索,柔韧缠结,在行峰看盛镜尘却更分明些,刚遭伏击,又落悬壁,腹内受伤,滋味想必不太好受。好在并不完全悬空,足蹬一处崖壁突石,略好受些。
目光丈量了这中间距离,将所需步数在心念中盘桓了几遍,心中一横,抓住绳索一端,用匕首齐齐割断。
绳索紧紧系了两圈于腰上,看准盛镜尘方位,双目一闭,纵身跃下。
他极力控制身体,想缓一缓下冲之力,身体如纺锤般盘旋了几圈,虽力度稍减,却依旧疾劲。
下坠之力夹着凌厉劲风呼啸而至,灌注到体内。觉枫如风中落叶不知所向,只能随绳索而动。
“嘭~”全副身躯撞击到悬壁,如抵坚冰,既硬且寒,无异于以卵击石,旋即力道又现,将人弹打出去,往复数次。
觉枫咬紧牙关,生怕将一口气吐出去,他明知膻腥血气已抵喉关,一旦松下来必将大伤元气。
这等情形,之前已在心中演练数遍,这力道势必一次弱于一次,只得忍耐到那时再做打算。
绳索渐渐停了摆,他努力睁开双目,盛镜尘离自己两丈之处,如石像般纹丝不动挂在藤上,脚踩兀得凸出的石壁,石壁距老藤稍远了些,不得不勉力才可够到。
“摄政王,可还好?”觉枫咽下一团血气,尽力将音调拔了拔。
“比大人倒是好不少。”盛镜尘咬牙答道。
觉枫振了振心神,此刻周身倒不怎么疼痛,只是双臂僵得厉害,他紧拽绳索,双足蹬住崖壁,一点点向镜王挪动过去。峭壁之间如登天梯,每行一步即要耗费极大气力。
盛镜尘见觉枫每踏一步便要大口喘着粗气,背靠崖壁休息,清俊面容被痛楚拉扯地拧在一处,知其正在忍痛。
终待他踏上了石壁,此刻,两人气息相闻,口鼻几欲相触,镜尘腾出一只手将人揽入怀中,两副血勇之躯相贴相闻,稍稍有了些暖意。
觉枫早已冻僵,内里又负了伤,更贪恋这稀薄的暖意,并未推开那怀抱。
缓了片刻,觉枫感觉周身血气流动起来,又咽了一团血,勉力扯出了个笑容开口言道:“摄政王,绳索已备,还请大人速离险境。王爷金口玉言,望不负所言。”
盛镜尘星眸在觉枫面庞上逡巡了几圈,听他所言,缓顿片刻,怒道:“你……”
觉枫心绪落定,眼前一片混沌,耳畔仿佛有数十人聒噪,眼皮不由自主地想要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