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众人被困在“默林”一个多时辰,皇兄还出了意外,此事背后定有蹊跷。”屏风挡得严实,盛先云摘着话说,想再瞧瞧。
“先云觉得有蹊跷……”盛镜尘追问。
盛先云收敛起调笑模样,正言道:“宗族子弟,尤其是诸国质子中不免有些心怀叵测之徒,兄长何不借此事彻查一番。”
盛镜尘目光敛了敛,拍了拍盛先云肩膀道:“先云所言不无道理,可这其中牵扯甚多,只能暗自打探。这件事,你不必操劳,为兄已经嘱了廉谦细查.”
沉吟片刻,镜尘转换了话柄:“先云,可曾梦到过母妃?”
“并未。”先云凝眸答道。
“母妃仙逝时,臣弟尚幼,现只能凭宫中后妃图才能略略描摹母妃模样。母妃却从未入梦。”盛先云年幼失母,说起来心中不免酸涩,“皇兄梦到母妃了?”
“接连三日。”镜尘深吸了一气,接着说:“梦中母妃仍是青春模样,却双目含泪,不发一言。”说完盛镜尘念起梦中影像,微微阖了眸。
“皇兄生辰之际,倍加思念母妃,才有此梦。”盛先云猜度道。
盛镜尘茫茫看了看盛先云,点了点头:“先云,沛州水患频发,为兄要出巡几日,先云便留在昊都坐镇吧。”
“太上皇年事已高,记得常去和他老人家说会儿话。”盛镜尘叮嘱道。
盛先云频频点头称是,再说了会儿话,便与皇兄告了辞,接过小侍递过的马鞭,飞身上了赤耳骢,双腿紧马鞍,用力抽了两鞭。赤耳骢本就是万中挑一的良驹,感到主人的来势汹汹,立即纵蹄狂奔起来。
良马识途,赤耳骢跟随盛先云多年,每每主人无所指示时,赤耳骢便来榆林。这片榆林茂密绵延数里,榆实、榆叶长得茂密又鲜美。
寒风清冽,夹杂着凉意,毫无章法地吹得盛先云鬓发杂乱,先云寻了处亭子呆坐,颊上不知何时淌了泪。
“我说是哪位暗自啜泣,这荒山野岭的怕不是要寻死,没想到是四殿下‘榆树临风’?”一娇俏声音传来,满是揶揄。
“是你?”盛先云急忙收了收泪,眼神刀锋般怼了上去,狐疑道:“你跟踪本王?”
“王爷,冤枉啊,都是它做主来的。”女子顺手指向远处一匹四足如雪的奇骏。只见不远处,两匹良驹各守住一棵榆树,口齿交加,冒着劲儿冲榆实卖力。
“王爷也是小红带来的?”
“本王坐骑叫赤耳骢……”
“好好好,小红也算颇有品味,这片榆林的榆实确实鲜嫩。”说着这小美人也涎着一串榆实咂摸滋味。
“王爷为何暗自垂泪啊?”
“本王何曾哭了?”盛先云倔强别过头去,嘀咕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我便猜你定是被摄政王臭骂了一通,才躲在此地指天抹泪。”步摇摇着手中榆实,在盛先云眼前晃了晃。
“哼,我盛氏儿郎岂会因三两句斥责便哭闹的。”
“我皇兄自小即是我辈楷模,一十六岁领兵,上保家国,下佑宗亲,他不仅是盛氏的顶梁柱,更是奕国万千男儿心中神明。莫说斥责,便是刑罚,本王,盛先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那你为何落泪?”步摇小声叨念……
“为何落泪?皇兄他变了……”一言既出,盛先云似想起了陈年的伤心之事,竟痛哭了出声来。“平素,他皆是疾声厉色,一言九鼎,何曾像今日这般……”
步摇听了盛先云这番言辞,眼珠子使劲儿转了两圈,心下暗骂:“这四王爷还真是个贱皮子,对他好言两句,反倒难受。”
盛先云并无心思看步摇面上阴晴。眼前老有个东西晃动似的晃得他心神震荡,忽上了心头,是兄长手上带的珠串,一看便是不入流的货色……
“您还是别气恼了,说不准摄政王只是看在团圆佳节分外和气,下回又没得好脸色了。”说罢,步摇调笑着指尖戳了戳先云肩胛。
先云正待发火,转头便见一精致鸟笼,笼中黄莹莹的袖珍鸟,黑溜溜一双圆眼怯生生地从撩起的布帘处张望,三不五时有一声娇啼。只一眼,先云便爱上了,可还是敛了笑意,瞥了眼步摇,忍耐问道:“这是何意啊?”
“这过几日便是惊蛰之际,虎威营虫蚁多不胜数,百夫长不妨将这小鸟放在帐中为您捉虫。”
“我,本王,何须如此的吗?”
“再说,本王已获准坐镇昊都,不必再去劳什子虎威营了。”先云让个小姑娘看穿了“怕虫”这桩小事,面上微微发烫,嘴里不肯认,眼神却锁在鸟儿那儿,半点离不开。
“哎,这样也是可惜啦,这黄喙鹦最是亲人……”步摇费了些心思才寻了这鸟,看盛先云专心逗鸟样子,知道这次选对了物什,假意说道。
“唉、唉、唉,你这有心孝敬,本王断不会拨了你面子。改日再寻了好物赏你便是。”先云忙将鸟儿护了在怀里。
摄政王府内堂端坐一人,锦衣束发,身姿挺拔,聚精研读手中古籍。另外一人,躺在榻上,面庞素净,唇角分明,连发丝亦分毫不乱,眼眸浅浅阖着,似乎下一刻便能睁开。
医者进了门,惯常与摄政王行了礼,便开始为榻上之人把脉、行针。
“贵人脉象强劲有力,身子已恢复了大半。醒来便在这一两日。”神医初世修微拈白须回禀道。
“当真?”盛镜尘放下手中古籍,亦来到了榻旁。
初世修信心满满的拱手道:“多亏王爷的运针诊治,又辅以红参补身,贵人很快即能醒来,就在这一两日间,只是晨昏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