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枫后退了几步,镜尘从一侧抱住了那妇人。
正是自称那孩子母亲的妇人。
觉枫知道他的话惹了误会,连忙恳切言道:“老妈妈,是我的错,没把话说清楚。那孩子睡在了个安全之所。晚辈已替他清了身。待了了这里的事,觉枫带您去看他,请您老,信我。”觉枫彬彬有礼答道。
镜尘扶着老妇坐下,单膝跪在她膝旁。
那妇人见此警觉地站起,无措道:“大人这是作甚,大人肯替民妇申冤,民妇便感激不尽了。”
“您不肯信我?孩儿是明杰啊”镜尘仍是跪着未动,漆黑眸子混沌成一片。
觉枫兀得想起,那日朝上曾说起,摄政王以冉明杰的名字科举。
妇人抹过头去,不肯再看盛镜尘。
“多少次,先云都从梦里哭着醒来,问我要母妃。”
此刻,镜尘已是泪流满面,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您曾说,天涯海角,不论镜尘长成何等面貌,见了这玉佩便可相认。”
妇人仍是咬着唇角。
盛镜尘追问:“您还有忌惮?”
妇人冷冷问道:“敢问摄政王可服过‘素昧’?”
盛镜尘并未料想母亲有此一问,默然点了点头。“那日去父皇求情,他亲眼看着孩儿服下了。”
妇人整理好了心绪,点头道:“倒像他一贯……服了‘素昧’便食不甘味,断情绝爱,摄政王叫老妇如何信你......”
镜尘愣了愣,释怀到:“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日,本已约定孩儿去牵制父皇,咱们去观音庙相见,却迟迟未见您......”
泪滴沾染到唇边,来不及揩拭,顺着唇角流到了下颌,盛镜尘徐徐说道:
“那日,父皇答应我饶了那孩子,孩儿遵照父皇之命服了药,我去了咱们约定的观音庙,父皇埋了伏兵。”
妇人冷哼了一声。
“可您棋高一着,整整三日,始终未去……”
“服了‘素昧’,从此食不甘味是真,他人皆言盛镜尘茹毛饮血,皆因无味无觉,便是生肉鲜血只要可果腹,对孩儿并无不同。可孩儿一刻未曾忘记母妃养育的恩义。”
盛镜尘神情黯淡地看了眼觉枫。
觉枫心中大颤,他未曾料到,盛镜尘身世竟也颇为波折。那日紫宸阁,自己也……
盛镜尘接着言道:“孩儿自请入了嚣营,三年历练,小有长进,再后来……”
沉吟了良久,继续言道:“再后来,孩儿便囚了父皇。尊皇祖父为太上皇,孩儿亦不为皇。”
“如今,没有人再会迫您了,那孩子的性命无虞,跟明杰回去,让孩儿为您尽孝。”
觉枫倒吸了口凉气,这盛氏皇族秘辛,竟在今日和
盘托出,他暗暗后悔留下来。
可他察觉了盛镜尘“屠城”之意,让他即刻离去,于心中,万万是做不到的。即便阻不下摄政王,能救得几人是几人。
此刻,只得手足无措的待在一旁,祈求盛镜尘深陷于追忆身世,忘了他在旁边。
妇人摩挲着那玉佩,唇角攒了笑意。“明杰长大了,不需要娘啦。可明焰他还小……”
“母妃,镜尘、先云也是您的孩子,您为何这般狠心,为了那孩子便不肯要我们了。”
“盛氏子孙本该断情绝爱。你父皇便做得极好。你要登上那宝座之巅便也该如此。”妇人叹息道。
“那座皇城早没了冉妃,以后也便如此吧。这件事后,我们便要离开沛州,去其他地方。焰儿,母妃会一辈子看着他,不会让他生事。莫再寻我们了……”
“镜尘朝你的皇位去吧,待你的子民再好些。母妃亦在其中受益。”
妇人泪眼婆娑,双手摩挲着盛镜尘的眉眼,泪水抑制
不住地涌了出来。
不多时,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抹去了腮边泪水。转向
向觉枫欠了欠身。
“今日多谢义士慷慨相助。”
觉枫赶忙还礼,一时不知如何称呼,仍唤作老妈
妈。“老妈妈,请勿挂怀。这些人的做法实在可恶。今日事仁人志士必然要出手。”
“时辰不早了,老妇人想去看看我儿。”
觉枫看了眼盛镜尘,见他面无异色,应道。“自然。咱们同去吧。”
三人刚一开门,屋外两黑袍人秉手行礼,一人压低了声音禀报:“这三人已供无可供了。”另一人禀道:“嚣营一百三十人皆已到齐,请摄政王示下。”
觉枫眺向场院当中望去,赵老宗主、州丞、紫袍道人三人横七竖八躺在当场,口中吐了白沫,抽搐成了一团。
围观众人齐齐挤在这方圆之地,纵是审赵老宗主三人出了口恶气,这会儿皆身心疲累,如渔网中的鱼般,喘不过气来。
见三人出了屋,人群中两人如鱼得水,直愣愣地冲到三人近前。
“皇兄~”盛先云懵懂地叫住。
黑袍人见是四王爷,未敢阻拦。
五个人面面相觑,好不热闹。
盛镜尘未曾料想远在昊都的先云一眨眼出现在了此地。
觉枫和步摇见面也皆愣住,不过两人都按捺住了,并未露出相熟之色。
先云朝会之上见过觉枫,心下狐疑了片刻,最后将目光转向了老妇人。
明明最不起眼,可眸子看过她,便如黏上了一般挪不开。他笑着开口问:“老人家好面善啊,与先云可曾见过吗?”
镜尘几人皆是吃了一惊。
步摇也不可置信看着盛先云。她还未曾见过桀骜不驯的四王爷这般真情实意地与仆从说过话。
“贵人瞧差了,并未见过。”那妇人哽了哽,低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