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已经够了。”初神医赶忙止住觉枫,又为他洒上药粉,清理了伤处,缠了纱布,口中念叨:“若是此法有效,天长日久,还是紧着点流。”
觉枫茫然点了点头,若是此法有效,流点血,自己也是愿意的,就怕……
想到如此,心上如被虫子啃咬般烦乱不安。
可不容他多思,还有一桩事急等着他去做。
觉枫来到街市之上,挑了些好下口的菜品和糕饼,循着曾有的印象去到西城一户人
“咚咚咚”他轻敲屋门,生怕惊扰了屋内之人。
“谁啊……”屋内传来个苍老声音,“这家中已经久久未曾来人了……是找错了吧……”
门扉缓缓打开,露出的是面容干瘪的老妪。
觉枫端详着,还能看出三分以往的样貌,心中一喜,赶忙迎上前,“叶大娘,我是觉枫啊……”
“觉枫……”老妪看看觉枫,又反复叨念着名字。
“我是千贺的朋友。”
“千贺……”提起千贺,老人家眸子显见地亮了亮。
“你是我儿的朋友,快请进吧。”老人用袖子揩了揩泪痕,引领觉枫进了屋。
觉枫环顾了一圈,这屋子与两三年前别无二致,方才放心。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向前推了推,“叶大娘,我曾跟着千贺来过,您忘了?”
老人边倒水边摇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请见谅。自从我儿去了,便罕见地有人来了。”
觉枫心中想着问问千贺遇害当日情形,可看着老人落寞神情,始终开不了口,只是聊了些家常。
“老人家,您可吃了?”觉枫想起千贺叨念要老母亲尝尝他的手艺,如今千贺人不在了,便代他做些事情吧。
“这家中只有我和小丫鬟两人,凑合吃点粥便是顿饭了。”
“老人家,今后,您待我如待千贺般使唤便是。”觉枫挽了挽袖子,“叶大娘,聂某腹中饥饿了,可否借您的厨灶,做点吃食。”
老人家怔了怔,心思过来,立刻应允道:“请便、请便,灶台便在北屋。快随我来。”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了……”老人引领觉枫来了后厨。
不到半个时辰,觉枫便端出了四个菜。他夹了一块糖醋鱼的鱼腹到老人碗中,请老人家尝尝手艺。
老人看着满桌菜良久,昏黄眸子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觉枫良久。
她放下筷子,“还请大人先回答老妇几个问题。”
觉枫也放了筷子,“聂某知无不言。”
老人眸子亮了亮,颔首道:“奕国质子园中种了一棵树,这树是何品,何种?”
觉枫毫不犹豫答道:“一棵普通梨树而已。”
老人再点了点头。又道:“我儿最喜欢的酒是哪个?”
觉枫稍稍停顿,叹了口气:“大哥独爱‘山河远’。”
“不错,全对上了。”老人口中念叨着,转身去了里屋。出来时,手中捏了一封信。
“聂大人,这是我儿遗愿,当娘的无论如何也会为他达成。他说这是留给他心里头认定的兄弟不能让旁人拿了去,全答对他问题的才能拿走。”叶大娘看着信,想起当日千贺泣血写下这封信,简直如同锥心,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信封上带着斑斑血迹,不知大哥是何等状况下写出的这信。他擎在手中似有千钧。
“觉枫,看信之时,应是到我家中看顾老母。千贺为国尽忠,无话可说。家中老母拜托你了……我与殿下路上遇了伏击,看他们穿着行事颇似奕国人,箭矢我拔下留你察看。还有一桩事,说来是我对不起兄弟你。若不是今日大限将至,我可能将此事埋在心里。我千贺自诩顶天立地的汉子却未能始终坦荡,我心悔之。”
头一页信笺,已让觉枫看得血涌了起来,他看着奕国、箭矢这几个字眼脑子已然热了,不敢深想,翻到第二页。
“两年前,为查案,我理出了将近十载的卷宗,翻至天河三年,有两轴卷宗十分蹊跷。这类卷宗本不应在库,却偏偏在此。此事似乎与你相关,我未敢定论。这卷宗我放在御羽卫库房第四排第九格。事关重大,定要亲自去取。今后之路,无论你作何抉择,兄长都支持。”
写到最后,信笺上笔墨有些混沌。可千贺字字珠玑,觉枫一字不差地记在脑中。他音容笑貌恍然出现在信笺之上。鼻子酸涩,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强忍着憋了回去。此信似乎牵连甚多,万万不要在叶大娘面前流露,惹她跟着忧心。
觉枫挤出些笑意,说道:“大娘,大哥为我提点了许多御羽卫的军务。”想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递与叶大娘,“这是朝廷发给您的抚恤。不仅这次有,每隔半载便会发一次,到时候,我便会给您送来。”说完又补了句:“这封信,我便拿走了。”
叶大娘了却了一桩心事,亦有了生机,很是欢喜。两人吃过便饭又聊了会儿家常,觉枫便告辞离去。
觉枫怀揣着信,如同揣了块烧红的炭火,灼得他坐立难安。看着街市各色吃食、玩意儿,也毫无心思,径直奔向御羽卫库房。
“九哥……九哥、九哥……”
先是高声呼唤,再是急促地反复呼喊,觉枫被唤得转过头去一看,乃是陆鸣正挥着手,跳着与自己招呼。
觉枫驻了足,眼见着陆鸣急急奔了过来,人黑瘦了一圈。
“大哥,你去了何处,让我好找啊。”陆鸣见了觉枫,黑亮面堂上浮着笑意。
“哦,我去看了看叶大娘。”觉枫想要自己探个究竟,便未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