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叵测……”
觉枫脸上热得厉害,他知道这个小鬼头说得出做得到。况且、况且这小鬼头所说皆是实话。
他只得抽出小册,递还回去,支吾道:“你着实也有难处,原原本本地上报,少添枝加叶。”
五十一头一次见觉枫吃瘪的样子,按捺不住的满脸贼笑,心中嘀咕:“这样竟然便怕了?”
“我被你捏的胳膊现在还疼……”五十一偷瞄着觉枫脸上阴晴。
“你待如何?”觉枫知他耍赖,可似乎有短处在人手中,终究有些英雄气短。
“你们之前吃得一碗一碗,亮亮的,香香的,看着非常不错,我也想吃一碗。”五十一舔了舔嘴唇,低声说。
觉枫松了口气,好在只是藕粉而已。这会儿再要其他,便要惊醒陆鸣、初神医等人了……
想着他夹起五十一,如鹰隼携小兽般轻巧跃下了屋顶。
夜色渐深,水汽覆在石板上,泛起油亮。
街边店铺大多已是关门闭市了。小巷深处飘来香甜气味,觉枫提鼻子一闻,腹中也有些饥饿,带着五十一向常去的那处寻去。
透明藕粉呈了上来,质地细腻,白里透红,觉枫推了一碗到五十一近前,自己也尝了尝,细腻爽口,煞是甜香。
“嗯。这个好好吃。”五十一像吃王母的御宴般,连吃了半碗。
“藕粉……没吃过?”觉枫见他如此,心中起了些怜悯之意。
“嚣营食物向来味道极重,多是生冷。蛇虫鼠蚁倒还常吃,这些……”
说者无心,听者入了耳,觉枫心想,不知哪年哪月可以带那人尝尝这个?
五十一此刻并不想多言,这一碗如美玉般的吃食,滑滑溜溜,甜甜腻腻的,实在让他更为留恋。
“你慢些……不够可以再来一碗。”觉枫见他吃得凌乱,赶忙用帕子为他揩了揩。
五十一使劲儿摇了摇头:“一碗便够了……杀杀腹中的馋虫即可。”
藕粉吃完,他倒不恋战,飞身攀上墙去,隐遁于夜色。
觉枫看着四周,方才夜色浓稠,这会儿月光照得此处,越发熟起来。正是御羽卫库房所在。
这段时日,他时不时便想起千贺那封信,也曾两次路过此地。心中总是怀了惧怕之意,仿佛前方便是万劫不复的漩涡。
“事不过三,冥冥之中被牵引到了此处,不如……”
觉枫打定主意,结算了藕粉钱,将周身收拾利索,蹑足潜踪翻至了御羽卫库房内院。
此处虽也为机密要地,却因放着的皆是些老旧器物或是卷宗,并无金银之物,并不为人所瞩目,亦无布置特殊守卫。
这处果然荒废了不少时日,如今角落蛛网遍布,处处积了一寸厚的重灰。
觉枫以面罩遮住口鼻,打开随身火烛,他极快便找到了四排九格,格子上堆了有七八支卷轴,随手翻开其中一卷,不过记了些前朝过往的陈年旧事,御羽卫每月开支领取,赏赐处罚,并无甚要紧。
可眼前出现了大哥千贺那篇泣血的书信。
他虽为人粗犷,却是粗中有细,这等要事,他定不会弄错。
可此等要事,大哥却无论如何不肯直抒其意,要自己看了卷轴再断定又是为何?
觉枫仍想不明白,只好将此格卷轴通通背了回去。
“啪”一掌拍到案脊之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亦将玉手震颤得发麻通红。
男子转了身,怒不可遏地言道:“果然是他,他拿走了那些卷轴?”
跪在屋子当中之人重重点了点头,口中还念叨:“他们本有两人,一人口中还说一晚,杀什么的......,当时距了太远,并未听真切。”
云再宁一根脊梁冷透了,他拧着眉头,朝那人摆了摆手,见人远远走开,气急败坏地转向云后:“姑母,这可如何是好啊?那……他定然已知晓了实情……”
他捂着冰凉的脑门,在殿中踱来踱去,倒如六神无主的离群野狼一般。
“姑母,要不要派人……”云再宁屏住一口气,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收起你那些心思,觉枫此人大大有用。”云后拿着精巧的剪刀耐心修剪花枝,冲着玉屏使了个眼色。
玉屏知情识趣地递上一封书信,信封之上乃是“七瓣梅”为记。
云再宁将书信看了一番,瞳孔缩了缩。
“天降星施法收天吴,黑白双杰霹雳治沛水。”云再宁将书信之言,默念了出来。
“好啊,这出都唱到戏园子里了……”云再宁咬牙说道,又恨道:“两人果然有勾结,否则这初世修怎能三日之内便到了雍。”
云再宁捋了捋短须,眸子转了转,“姑母,不如……”
云后剪落一株娇艳明媚的粉白芍药,戴在了鬓边,轻轻嗯了一声。
第43章承君一诺
闷雷滚滚隐于层层浓云里,空气被压得密不透风,隆恩殿森然如顾。只是这样的宫宇压在眉目里,又添了几成荫翳。
按照雍国的规矩,第六十三天,“九七”日又称“离魂日”,寻常人家亦要召集亲朋故旧聚首一堂,定一定当家人,分一分家当,算是给亡故之人一个交代。
雍皇牌位耸立,嫔妃皇嗣皆身着重孝,香烟缭绕的诵经声中不时有人抽泣。
觉枫远远看去乃是五皇子晴萦。齐妃妍丽的一张脸,被他泣得紧锁眉头,满是嫌恶,又碍于场合不好发作。
晴暄站在云后一侧,所有反复礼数皆不茍照做,只留给众人瘦削背影。
觉枫稍稍抬了抬眸,远远看见晴暄侧脸,素净面容没有一丝喜怒,连唇也几乎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