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侍向后退了三步,伏身跪倒,“小的、小的、出身御羽卫……不敢说精通武艺,寻常拳脚尚能一战。”
“御、羽、卫”晴暄仰起了他,日头正盛,光芒刺到眼中扎得生疼,“好极了……”他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君上……君上,您怎么在这儿啊,咱们找您找得都快疯了……一会儿子,朝臣、使节就要来恭贺您大婚啦……娘娘催您换喜服了……”允明跑得气喘,后声里带了哭腔,远远见了君上在此,如同溺水之人见了岸。
晴暄听了允明之言,如没听着一样,扭头疑惑的问马侍:“你可说了你的名字,孤记不清……”
马侍一板一眼答道:“小的还未向君上禀报,小的离暗。”
晴暄闻言,脸上绽了片刻笑意,他忍了忍促狭问道:“你跟马一个姓?”
马侍脸上一红,抢着说:“小的离暗,不离不弃的离……”
“不离不弃。”,好生造作的四个字,晴暄眉头微蹙,心中暗忖,将剩下的山果随手扔了。
允明急得直跺脚,也不敢掺言。
“走吧……”晴暄三步并两步,走到了门口,想起了事,嘴底下给允明耳语了几句。
允明连连称是……
晴暄任由宫人给换了婚服,他应允这桩婚事,一则是为了救人,可怎又不是心知肚明,这条路他非走不可。说什么嫡皇子、庆阳君,他又比祭台上的三牲好在哪里……
看着面色愈加阴冷的庆阳君,允明大着胆子走上了前,轻轻唤了句:“君上。”
晴暄踏进天禧宫侧殿才第二次见着崔氏贵女,上次见时,他正心中凄恍,根本无暇他顾。这次再见,这崔氏贵女倒是端得大方得体,衣着妆容虽仍是精心却不过分绚丽。
晴暄先拜见了云后,转过身眸光微微扫了下崔婉樱。
崔婉樱不疾不徐地向云后、庆阳君行了大礼。
两人拜过了历代祖宗牌位,并行入了天禧宫正殿。朝臣、使节早位列两侧……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帝后并肩而行,庆阳君玉容龙姿,崔贵女温柔姻静,说不出的般配。
晴暄暗暗打量着崔氏贵女的一举一动,果然是家教谨严的大家闺秀。应对朝臣、使节拜贺皆是张弛有度,分寸得体。
天禧宫处处张灯结彩,钟典仙歌,恭贺之词不绝于耳。
晴暄眼前一黑,心口如塌陷了半块。一股悔恨之意如澎湃潮水向他涌来……
“何苦啊,将这等美好的女子拖入到这无边的苦海之中……”
他目光急急在宫内寻着,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此地既非菩冥关前、更非霓园……再不会有那人在马车中兀然出现的惊喜,他终究是失落了那个人……
晴暄一杯杯喝着如同白水的喜酒……
婉樱待要出言劝慰,又怕不妥,目光问询云后,云后向她点了点头。
“君上,还请君上护惜身子……”婉樱用团扇遮在嘴边,温声提醒晴暄。
晴暄微蹙了眉心,“今日,本君身子不适,去隆政殿歇息。”
声音不大,却是不可违逆的口气。
婉樱心中一酸,可她勉力忍耐住了。仍面色如常地向恭贺的朝臣示意,接着以团扇遮掩,急急说道:“婉樱请君上怜君上未入新房,明早便会传遍沐都……臣女名声是小,朝臣不免猜度,君上初登大宝,多了这些磋磨,恐与君上不利……还请君上三思。”
晴暄经由婉樱提点,念及朝臣个个如同朽木的冷脸,亦懒得应对,便点了点头。
婉樱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若君上一意孤行,未入新房便独自去了隆政殿,明日崔氏贵女不得君心的言语便会让爹爹颜面扫地,其他门第便更急着塞人。
婉樱拜别过云后,先行回了新房,晴暄也托词不胜酒力,被允明搀扶着回了房。
红烛高照,香气袅娜,桌上两杯合卺酒端放。
晴暄坐定,相顾无言,起身要走……
“君上,饮了这杯再走吧。”婉樱温润柔声中带了些祈求。
晴暄沉吟了片刻,缓缓说出:“崔贵女,本君看你很是细致妥帖,担得起君后的位份,今日你在殿上做得不错。”
“可你更该明白,贪心乃做人的大忌,你若要权势名位,家族荣光,本君尚可与你,若是其他,本君也实在拿不出了,如何取舍看你了……”晴暄将话说得硬邦邦的,他想早早断了她的念想,这深宫中,若贪恋权势或许活得还带劲些,若是贪恋其他才是坠了无量海……
他喉咙哽了哽,咽下了些许苦涩。
婉樱心中大乱,君上这番话分明便是诀别之言,若此时不能稍稍扭转他的心思恐怕再难回转。
她捉起桌上两杯合卺酒一同送入了口中,抹了抹唇角,做好了铤而走险的准备,她顾不上辛辣,红着眸说道:“君上,可愿听臣妾一言。君上眼下不觉得操之过急吗?君上羽翼未丰,怎可展翅翱翔?”
晴暄一愣,他没想到端庄贤淑的崔氏贵女会说出这等狂悖之言,倒有了些心绪听她说说,身子又转了回来坐定。
婉樱见他如此,转了转眼眸,和缓说道:“臣妾愿意说服父亲诚心辅佐君上。此外,臣妾姐夫乃御兵卫宋铎,臣妾亦有六成把握劝说他。”
晴暄自然明白一般辅臣和心腹的区别,何况是手持大权,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权臣。
他默默点了点头,问道:“你想要什么?本君有的才好允你。”
婉樱见庆阳君果然心动,趁热打铁说道:“臣妾不贪心的,臣妾会尽到君后的本分,请君上不要因为臣妾是母后安排给您的便厌弃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