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来得极快,速度远超出了几人所能预料。觉枫先是惊诧、又有些暗喜,他不能去盈都,他始终在等待一个名正言顺出走的机会……这场落石竟像是为他准备好的,他双腿用力,加紧马腹.......
坐骑看了前方变数,本想停下马蹄,可见被觉枫紧紧勒住,本能的吃痛着向前奔去。
觉枫打了个趔趄,斜着从座上坠下,落在了马后三丈的地方,登时晕了过去……
眨眼之间,四人中三人伤的伤、晕的晕、死的死,只剩下堇华的贴身侍卫乔悦白安然无恙……
堇华背靠着巨岩,喘着一口残气。她头似是已不能动,斜着眸子,逞强般挤出些笑容,用前所未有的讨好口吻说道:“悦白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你救我,我嫁你.......”
乔悦白灰白的袍子已拖拽到了地上,他一步步走近堇华,用带着一层灰痕的指头抚去了堇华脸上的血迹。
堇华脸上落下一道道指痕,看着比之前更加可怖。
“嫁我,公主惯会欺人,你回去便要嫁给高尚书之子,满盈都谁人不知?”
乔悦白用袍子细致了擦了擦手指,却没有一点要救堇华的意思,甚至耐心的将匕首擦得不沾一丝血腥:“郡主帮微臣算算账。救了郡主,郡主嫁了郡马,微臣被郡马爷扫地出门,还是趁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揣了各地的矿脉地契去逍遥。待有人找到此地,郡主的娇媚身姿早风化成了一堆白骨,啧啧啧……”
他因自己的计划兴奋的战栗,乐不可支的描述着今后的时光,眸中闪现片刻狠厉便要举刀,心口、后背已然腹背受敌。
他朝心口看去,一根金钗绞入了心脏,殷红鲜血汩汩冒了出来,他后背也是极痛,可心口的血洞从一个缺口迅速坍塌到了四肢百骸,他无法自持地倒将了下去,倒在了堇华的脸颊之旁,死时还喷薄着最后一口热气。
堇华默默想着一句话:“我苏堇华不会爱上任何人......”她极其想号啕大哭,可她必须隐忍眼泪,放眼量看着走来的叫聂九的哑子。
若说刚才刺死乔悦白还有半数把握,如今,这蠢货倒在了自己身上,压制的自己无法动弹,若这哑子心怀叵测,她只能毙命于此了……乔悦白说的这哑子想必也听到了,只要跑到一处偏僻矿脉,迅速低价出手,后半世也可作逍遥富家翁……
乔悦白背上弯刀更让她胆寒,是自己的金钗还是这弯刀更快一步结果了乔悦白的性命……
觉枫拍了拍身上灰土,将装着野兔皮的包袱背紧了些。走到了乔悦白跟前,轻手轻脚的从死尸背上取下弯刀,免得血溅了脸上。他将死尸从堇华一侧移开,又取下那个灰白袍子,找了一方洁净的地方递给堇华。
堇华动了动手指,手指不听使唤,心如死灰的看了眼聂九……
觉枫打量眼四周,乔悦白坐骑之上挂着水囊,他取了下来,倒了些水喂到堇华口中,又远远对着喉咙倒了一口。再倒出一些到袍子上为堇华将血痕轻轻的揩了去。
她充满疑惑的感受着哑子轻柔无声的一举一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好在还是个生手,不知这矿脉藏的金山,倒是可以唬一唬……
黏稠咸腥的血浆抹去,面目清明了不少,堇华眼眸也重新有了光彩。
她忍着口中苦涩,说道:“聂九,你救了我……”“我……”她原本可以极其轻易说出:你救了我,我嫁你。这样的话哄人,对着这哑子竟说不出……脱口而出的反倒成了绵软无力地一句:“谢谢。”
觉枫喉咙干涩,让他的声音更加干瘪:“可还能走.......”
堇华周身没有一寸不疼,可她更不愿待在此地。“带我回盈都……”
觉枫看她虽在逞强,若得不到医治,恐怕也元气大伤。盈都看来非去不可了……
这山谷之中天光骤变,越发晦暗,打定主意便不能再耽搁。
觉枫打哨唤来郡主的枣红马,这等情形她已无法驾马。觉枫又哑着嗓子说了句:“得罪了。”
他将堇华的大氅重新披了披,打横将她抱起。堇华体态轻盈,觉枫极有分寸的依靠臂力将她托起,和自己身子隔了一拳的空隙。可坐到马上,觉枫圈着麻绳,只能让郡主倚靠在胸膛上……
堇华本来强力支撑着,聂九将她托起、抱住,她也并不排斥。她昏昏沉沉地,嘴角噙着笑意,在那怀中深沉睡去。
天色四合,华灯初上时分,觉枫寻到了郡主府。堇华郡主声名赫赫,她的府邸极其好找,落位、修缮皆是极佳的。
府上众人见郡主昏迷了被人送来,忙不迭地涌了上来。郡主身边大丫鬟莹月赶忙迎出来,为觉枫在前边引路。
觉枫跟随着郡主侍女,将昏睡的堇华送入了闺房。
安置下堇华郡主,觉枫转身欲走。
莹月赶忙唤住:“聂侍卫,是吧……”
觉枫垂头转过身拱了拱手。
莹月久在郡主身边,今日情形不明,郡主昏迷不醒,她眨了眨眸子,思量着务必先将人安抚下才是。
她谦和有礼地福了福身子,笑吟吟开口:“聂侍卫,后堂备了热水,聂侍卫不妨先梳洗下。”
觉枫思索片刻,此时出了府,也找不到落脚地方,心中便应允了莹月的安排。
他转过身躬身一拜:“谢姑娘费心。”
他只说了五个字,喑哑音色吓得莹月心头一紧,这个相貌堂堂的聂侍卫怎么偏生了这样一副嗓音……眉头收敛,脸上勉强撑着笑意。
她不好明说,遣人安置觉枫,才又不眠不休地照顾起堇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