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枫伸手摸了摸肖裕脑瓜,慨然笑道:“难为你能将这些记着,难不成你将每日奏报全数记下?”
肖裕得意的点了点头,“那可不,嚣营选人极为严格,当日我能入营全凭过目不忘的本事,轻功反而是入营才学的……”
觉枫闻言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肖裕,你这样天赋异禀,跟在我身侧做影卫可惜了,等局势平复了,九哥送你去学堂。”
肖裕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长久养成了尊上听命的习惯。九哥让他作影卫,他便作影卫,九哥让他去学堂,他便去学堂。
觉枫早早告知了郡主他愿意前往矿脉之上帮忙打理。堇华应是极忙,安排莹月给他了通行玉令和一队人马,始终未露行踪。觉枫将肖裕安排期间,其余之人并无异议。
临行之前,他带着肖裕趁夜去看了步摇和盛先云,体面地与两人见礼。
“聂大哥,不想在这里和你重逢。”借着月色,步摇看清楚果然是觉枫,欣喜迎了上去,口中连连慨叹。
盛先云因着伤势,直挺挺地坐在床榻之上,微微扭身,拱一拱手算是和觉枫打了照面。他暗忖皇祖父本费尽心思将他调离了镜尘身侧,如今又辗转相逢,实在令他气恼,心思全挂在脸上。
觉枫平素看不惯他黏着镜尘,看他此时仍是孩子心性,受伤之下颇有些狼狈可怜,也不与他计较,转向步摇说道:“步摇,明日我便启程奔赴矿脉,王爷从嚣营调了这位小兄弟,可在你我之间联络。”
他将肖裕向前推了推,介绍与步摇、先云两人。
第79章算无遗策
白日龙威营西大营值守如常,到了后半夜,这值守人数反是白日的双倍,兵士之间也分外机警。空气中弥漫着的危险气息愈来愈炙……
夜凉如水,盛镜尘潜在三尺高的蒿草中躲到后半夜,指尖冻得微微发麻,他摩挲着红叶斩的刀缘,约莫着派出去的五人都进展到了何等程度。
大帐之内个个亮着微光,中军主帐最是灯火通明。人影憧憧,轻装简从闪入了主帐,帐中挂着地图,脊案上展开着兵书右手侧是成堆的来往信件。登时有两人争执着进屋,来人赶忙躲在了地图后边。
“我们不过是向摄政王说明西大营兵士境遇,难道这也不成?”其中一人扯着嗓门,心中焦躁让他火气更甚。
“那你也不能绑了摄政王亲命的督军,你这与挑衅又何异?以摄政王的行事,可会饶你?”另一个声音声色温和,言语异常犀利。
“那咱们这几个月皆吃着带沙子的陈粮,新下的秋粮也未见一粒,军饷三月未发。摄政王一道旨意,便要打发咱们开拔去瑞国……我和手下人没法交代。”
另一个人沉吟半晌,吞吞吐吐地吐露:“郭勇恕,摄政王听闻你策兵哗变,已将你全家十七口捉了入狱。”
“你说什么?”郭勇恕瞠目欲裂,捉起方茂的脖领子,吼声直冲屋顶。
方茂并未反应,只是深深垂眸。
郭勇恕抻开方茂脖领,瘫坐在地上,鼻子酸得要命,泪却流不出一滴。
摄政王手段向来狠厉,他不是不知,这次实在被迫得狠了,才想抗上,他并没有直接觐见摄政王的资格,偏偏西大营督军左丰尧又是个逆来顺受的废货,在摄政王面前说不出一言,只知道一味压制底下人。自己一气之下才将他给绑了。
“报、郭将军大事不好了……”虽言语之声闪进来一名兵士,慌慌张张,声调中带着哭丧之气。
郭勇恕本已心怀忐忑,皱着眉,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郭将军,左督军死了。”
“你说什么……”郭勇恕瞬时如坠冰窖。他刚才并不觉得走到了绝路,大不了挨上几十军棍打发回家,这一会儿,仿佛看见了鬼门关的门。
他猛咽了几口唾沫,周身浮着热气,直直冲出了营帐。
方茂并未跟出去,他整了整领口,眼光逡巡屋中半晌,突地出声如悬空劈下的霹雳一般说道:“王爷大驾光临,竟如此沉得住气,小人实在佩服。”
屋中躲藏之人闻言不再躲藏,理了理周身衣物,凌然从地图后走了出来。
方茂好整以暇看了看眼前之人,点了点头:“单人独骑来这哗变的军营,摄政王胆色令人敬佩……”
摄政王并未接他的话茬:“如此成竹在胸,左丰尧看来被你杀了……”
方茂拉了拉眼皮,并未打算隐瞒:“不错,即便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郭勇恕一家也没了吧。”摄政王又说出了推断。
“啧啧,不愧是王爷,这个郭将军瞻前顾后地没点魄力,不推他一把怎么行?”方茂倒是知无不言。
他瞥了瞥摄政王:“王爷不知这句如何应对?单人独骑可说得动两万积怨的兵士跟你去瑞国?”
“自然是手到擒来……”摄政王在烛火映照下投下魁伟身影,“一个时辰之内,东大营的一万精兵便到。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跟着你走的人多,还是从我的兵广?”
方茂闻言才睁开眼皮:“那不可能,东大营据此六十里,绝对不可能。我现在便能将你绑了正法,立下不世之功。”
“方茂,你乃夜狄人吧……”
若是此前方茂都可安之若素的平静,摄政王这句判语令他神魂俱骇,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摄政王。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几乎要将他盯穿,他吓得身体某个位置颤了颤,后退了数步,伸手招来从帐外守候的伏兵。这些伏兵皆持了强弩,个个面藏凶恶,将帐中团团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