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仁、张勉之两位大人久经官场亦难免心中骇然,显露在了脸上。他们见摄政王如此言之凿凿,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也不敢出言劝谏。
陆怀仁深思了片刻,抱拳秉手:“王爷,陆某做人做事全凭本心,王爷行事磊落,高瞻远瞩,陆某愿意遵循王爷旨意亦步亦趋。”
镜尘听了点了点头,陆怀仁一番话说出自己秉持中正,正本溯源的处世之态。今日自己做得对,他便追随,若他日,自己做得不对了,他便可能不再追随。虽从人情来说,难免引人不适。可他不作媚上之态,也不失为一种解题之法,反而引起自己几分青眼。
盛镜尘又将目光转向了张勉之……张大人眸子中闪烁着细碎的柔光,他一躬到地:“下官、下官誓死追随王爷。”
镜尘对张勉之的表态倒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张勉之刚正耿直,不会说这等功利敷衍的场面话。
他习惯紧绷的唇线略微放松,哑然一笑:“勉之此言倒不像你……”
张勉之抬起头,鼻尖泛红地抽了抽又重了一遍:“张勉之誓死追随王爷。”他不知道怎样让人相信他的赤诚之言,他没有说过比这更真的真言了。他抬眸看了眼摄政王锐利眼风下偶露的温和,胸中澎澎颤动起来……
“既然话已然挑明,两位行事中不妨想清楚,本王也安心可以给两位安排正事。”
两人闻言皆又拱了拱手。
“本王要将沛河之上水渚修建两道三处园子,兼具控水、藏储的功能。陆怀仁,你去做查验、调动的事务,核算所需的花费。若能再添置些景致便是再好不过了……”他掏出一册递与陆怀仁,上边细细记录了最近一年的沛河河况,以及对此事的细致要求。
陆怀仁一看,神情肃穆,郑重接过了小册,细细翻看。
“勉之承担协查之责。”他眸光温和地看了看张勉之,吩咐道。
“臣遵旨。”
“臣遵旨。”
陆怀仁、张勉之皆领了命,亦各怀心思。
沛河之上修筑工程乃是劳民耗财的大事,陆怀仁对此心怀忐忑、诚惶诚恐。
张勉之大人又有一番自己的心思,政务之事,他自是不辞辛苦、尽瘁事国。可他更担忧的是摄政王不登上位的决策。自古成王败寇,摄政王大权在握,奕国上下民心所向,一旦新君登位可能容他……
张勉之自是不敢流露半点,瞥见摄政王线条清晰流畅的侧颜,深深地看了一眼,心头颤了下,低首躬身退了出去。
秋风凛凛,黄沙漫天,众劳力不住的劳作让矿脉之上热火朝天。
不知不觉间,觉枫已到了二十余日,依仗着“郡马爷”的赫赫声名,处置了几个抱团牟利、利欲熏心的把头,重新为矿上订立了律令。矿脉上请了医师,生病之人能得及时诊治,若因劳作受伤乃至身亡者皆可得到相应抚恤。
觉枫提出的律令,堇华郡主无一不肯,半月之间,不仅他曾待过的矿脉、连带周边数条矿脉也一一整顿。
袁禾再见觉枫已经是赫赫驸马爷,一个劲儿地自夸:“聂九,唉,瞧我这张嘴,驸马爷。”袁禾装模作样的说道。
又拍着胸脯得意道:“亏了兄弟,当日忍痛没去检举你,你才有今日,如今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啊。”
觉枫唇角上扬,他如今嗓子已然回复,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朗声笑道:“是,多亏袁大哥,小弟定当谨记。”
袁禾揽着觉枫肩头,笑吟吟道:“我可放心信你啦,聂九。”
心思稍转,他当日苦劝觉枫当“驸马爷”,如今看他“驸马爷”做得志得意满,心中又感他若亏欠了糟糠之妻,自己也要担一份责任,随口问道:“你心心念念的娘子可安置了。”
觉枫收敛住了唇角,似是不愿意触及这话头。
“人家随你苦熬多年,别辜负人”袁禾捶了捶觉枫胸膛。
觉枫捂着胸口,想起镜尘信中约他卓州相见,心中萦绕着柔情,脸上笑意不断,口中应承道:“是,遵袁大人命。”
第84章好天良夜
骏马风驰云走,耳畔猎猎生风,觉枫只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卓州。百里之距,他急行了两个时辰,看到平缓涌动的大河水波潋滟中的一座雕梁画栋的画舫,才欣然一笑,拍了拍猛烈喘息的骏马,纵身下了马。
他走到近前,刚待与值守的兵士搭话。
“聂大人……”廉谦恭候多时,从画舫中迎了上去,热络与他招呼。
觉枫见是廉谦,想起当日在雍国隆恩殿上舍命相助,仍是心怀感佩,含笑拱了拱手。
“王爷正与两位大人议事。不过不妨事,王爷已经吩咐,你人到了即刻过去便是。”廉谦事无巨细说道。
画舫如行走的琼楼玉宇,轻纱幔帐,如云似雾,浮雕栩栩如生。觉枫随廉谦来到一处,古朴翠竹屏风后影影绰绰显出几人身形。廉谦做了个邀他进入内堂的手势。觉枫反而收敛了脚步,轻轻揩了揩额上的细汗。
内堂围桌观看地图的三人皆扭头看向屏风。
觉枫现身一刻,镜尘深邃眼眸亮了亮,素日紧绷的唇线咧开一个优雅的弧度,他今日特意着了身月白衣衫,腰间缀了条金色束带勒住紧实腰际。
身侧两人察觉了他此刻心绪起伏,相互看了一眼。
觉枫被他盯得面色赧然,赶忙躬身行礼:“王爷安好。”又和镜尘身侧两人见了礼,他瞧出其中一人乃是张勉之张大人,心中微微一凛。
陆怀仁、张勉之两位大人眼力高超,还了礼便称有事在身,一前一后告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