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浮萍一般的命数,悬浮半生,漂泊在何处又有何妨……
晴喧如草木逢春,天降甘霖一般,眉眼即刻焕发了神采:“九哥,我没……”
“我说,你放了明焰母子,等他们平安回了奕国,我后半生一直留在雍国……”他一字一顿的说与晴喧,眼眸始终盯着镜尘,此前半载朝朝暮暮走马灯似的出现在面前,眼泪刷得落了下来……
晴喧看此等光景,不敢耽搁,忍着痛从身上抻下腰牌递到镜尘面前,直着脖颈并不看盛镜尘,冷峻说道:“从此往西三十里朱家镇有处宝鉴山庄,她们便在那处……”
盛镜尘本可以拿了晴喧慢慢逼迫,他不信庆阳君是铁打的……可碍于觉枫,他只是言语狠厉试探,果然……只是只言片语,眼前这人便受不得,将给自己的诺言打的粉碎……想着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腰牌,肩膀颤了颤,擎了红叶斩,舌尖顶了顶腮,再未说一言……
见他决绝背影,觉枫口中发苦,深觉再无挽回余地,待镜尘一只脚踏出门槛之际,大喊了一声:“等等。”
镜尘身子抖了抖,停在了门口。
觉枫压住口中哽咽,竭力提高了嗓音:“后会无期,恭祝王爷长乐未央,永受嘉福……”
空气冷凝冻结了天地,盛镜尘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另一步,绝尘而去......
第99章前尘影事
觉枫盯着镜尘远去踪迹良久,心口的位置空了大半,三魂抽去七魄,只觉脊背僵得发疼。他不想在此地耽搁,手背抹去下颌的水渍,扯了扯唇角与晴暄商量:“咱们回去吧,我背你……”
晴暄将疼痛的呻吟闷在口中,用力点了点头。
晴暄趴在觉枫后背上,却觉得他的背一片寒凉。
觉枫走的很稳,稳得甚至有些慢吞吞。
“尝尝,我找人学了做这个‘豆儿鱼’……”
“嗯,不错,很酥,甜度也正好……”
“啧啧,摄政王洗手作羹汤.......”
“非也,是为夫为‘爱妻’洗手作羹汤……”
“悬赏万金的画是谁画的?”
“当然是本王,谁能将你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我竟然不知自己有枚笑窝……”
“你左边脸上有一处笑窝,眉尾、外眼角、太阳穴、下巴四处有六颗小痣……”
“王爷好生厉害,连这等小事都理得清清楚楚……”
“……”
“这里供奉了你父亲和小妹的旧物,可当衣冠冢……”
“启鸿寺方丈为他们整日诵经,助他们早登极乐。”
“镜尘,我不知,不知该如何谢你……”
“不用谢了,下次再遇到你那班兄弟想着选我一回……”
觉枫脑海中翻来覆去皆是与镜尘相处的片刻,泪珠成双地滚了下来,好在日冷天寒,水痕流过瞬间便被冷风吹得杳无踪迹。
耳边山风、潺潺溪水都似在呜咽,他脚下加紧,急着离开此地。
他将晴暄安稳放在“梨落”背上,自己牵了另外那匹。
回到隆恩殿,允明看着受伤的晴暄脸色大变,招呼了其他几名内侍七手八脚将晴暄架到了床榻之上。
觉枫见晴暄有内侍和太医照料,和晴暄打了个要告退的手势。
晴暄注视了他半晌,挥了挥手。
觉枫躺在住处,睁着双目盯着房顶,等待夜再深一些。等夜再深一些,才好安眠……
同样无法安眠的并不止他一人,镜尘亦站在窗前,望着幽远天幕出神。
“啪啪啪”房门轻响,镜尘浅浅答了句:“请进。”
“看你房中还亮着,便想来找你说会儿话。”
镜尘为母妃倒了杯清茶:“孩儿怕舟车劳顿,便没去打扰。”
镜尘拿了腰牌赶到宝鉴山庄,很是顺利接出了母妃和明焰。他本不想耽搁,可毕竟母妃、明焰无法赶路,只好选了处偏僻店家住下。
“镜儿,明焰童言无忌,你不要放在心上。”冉娘娘忧心忡忡看着镜尘倦容说道。
镜尘心中某处被蜇了般疼了一下,脸上并未改色:“母妃何出此言,孩儿并不记得明焰说了什么越矩之言……”
方才,三人用饭之际,镜尘与母亲简单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说。
明焰睁着圆眸本自顾自吃饭,冷不丁来了一句:“聂大哥是坏人吗?”
冉娘娘看明焰问出此言,镜尘眸光兀然暗淡,心中有了些猜度。“人人皆有行事的尺度和循序,有时亦无法以一事评断他人好坏……”
明焰眨了眨眸子,长舒了一口气,“聂大哥不是坏人就好了。”
冉娘娘看着他这天真模样,宠溺地抚了抚他的脑袋:“哦,为何?”
“聂大哥要是坏人,明焰便没法留着他给的那些玩意儿了,还有小红马……聂大哥不是坏人,明焰便可以将那些玩意儿和马驹都留下。”
“等回了昊都,娘亲为你买新的玩意儿……马棚里顶好的小马随你挑……”
“不成、不成。那怎么能一样……况且,聂大哥的那些玩意儿都是他亲手做的,外边是买不到的……小红马最听我的话……”明焰越说越急,脸蛋染上了一层红,粉扑扑的如鲜桃一般。
明焰看了看母妃又看看绷着脸的大哥,低眉顺眼地悄悄说:“而且他做的这些都是双份,他说大哥小时候苦练武艺,想必没怎么玩过这些玩意儿,便给他也做了一份……”说着从手边掏出一辆木制的精巧小车,指尖指着车辕上刻字,“呶,这里写着赠镜尘。”
冉娘娘闻言,脸上一窘。转了个话头:“那前些日子,你还气他将你甩出去,天天念叨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