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污染物用手拽着翅膀尖,将翅翼拉到身前挡住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心虚地瞄着江漓。
见江漓看向他,立刻垂着眼,俨然又要化作暴雨之夜路边的流浪犬兽。
看见谢云虹的动作,谢随安也反应过来,把翅膀收回来,也没敢有其他举动。
他不像谢云虹那样,从小和江漓一起生活长大。
但他当时为了找到反驳江羽遥“屠城”的证据,为了论证江羽遥可能还活着,对着厚厚好几本原著,将所有关于江羽遥的剧情全都研究了不知道多少遍,做的笔记严谨工整简直可以出书。
江羽遥的经历,情感,到人设,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
所以在江漓阴沉下脸时,谢随安很快注意到走廊其他牢房里传出来的呼吸声,痛苦的喘气声,意识到他和谢云虹的意气用事,差点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堕化体的状态本就不稳定,很容易被外界的变化刺激到,导致污染指数继续恶化,逐步向彻底的污染物畸变。
他们需要一个安静稳定的环境,但完全漆黑无声的空间又足以将人逼疯。
对于异能者而言,除了声音和光照,他们还依赖着其他同伴的灵力波动。
灵力场有交叠,意味着他们身边依然有着同伴。
所以牢房的屏障可以降噪,遮光,屏蔽灵力,却依然可以隐约漏过一些轻微的,属于外界的声音光亮和其他异能者的气息。
只有谢云虹的屏障不一样,他每天锲而不舍地挖墙脚,硬生生把屏障变成了尸并阝章。
因此可以透过屏障直接看到江漓,和友人无障碍沟通。
而今,两只鸟人争锋相对,翅膀上亮的光,以及逸散出来的灵力气息不可避免地会被其他牢房中的堕化体感知到。
这些堕化体还可以放出灵力场,他们渴望沟通,希望找到同伴的宽慰。
但警惕的、疯狂的、混着暴虐的杀意的灵力场波动,几乎瞬间就将其他同类发过来的任何信号,全部隔绝在外。
正常的没被污染感染的异能者,感知到堕化体的灵力场后,会下意识的排斥,厌弃,甚至恐惧。
长时间呆在这种错乱的灵力场中,正常的异能者会被反过来影响到,情绪失控,污染指数上升。
就像是游弋在深海中的孤鲸,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长鸣,呼唤它的族群,却不知道它的鸣声已经错乱了波频,不仅传不到同伴的耳中,反而会引来敌视和厌弃。
隔壁有几个感知敏锐的堕化体已经苏醒过来,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开始外放他们的灵力场。
...是谁...你?...是天裂...不要,不要救我...有人...快杀了它们!...不要靠近我!救我救我..求你了救我!
...杀了我
各种杂乱的呓语混杂成暴虐刺耳的嗡鸣声。
江漓揉着太阳穴,想要顺着这些灵力场,安抚那些异能者。
普通人和等级过低的异能者都很难变成堕化体,他们对污染的抗性过低,一但被污染侵蚀,就大概率直接被同化成污染物。
只有D级,甚至C级往上的异能者,在多次和污染对抗的战斗中,一点点被污染侵蚀,异变,最后才会变成堕化体。
“正常异能者可以感受到堕化体灵力场中的混乱情绪,但堕化体却感知不到其他异能者的灵力场波动,他们的思绪已经彻底混乱了。”
谢随安解释道:“但他们不知道,以为自己已经被彻底抛弃,最后,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睡觉。”
污染指数升到这样的地步,几乎没有其他挽回的余地,说是留守观察,其实只是临终关怀。
江漓理解,问:“沙漏里的位置不够了,是吗?”
精神系异能者提到的沙漏指的是一个唯一的公开S级灵器,据说是当年时伦的遗留物,蕴含着时间的权能,可以将领域内的一切冻结在当时的时间点。
沙漏被存放在地底,覆盖范围很大,一层层的地下空间全是堕化体的身躯。
将必死的同伴冻结在地底,祈求着在不久的将来,人类可以找到逆转污染指数的方法,拯救这些异能者。
这当然只是妄想。
从第一世纪,到第十三世纪,从来没有过人能净化这些堕化体。
最后,沙漏也逐渐变成了异能者的墓园。
面对江漓的质疑,谢随安解释道:“沙漏的覆盖范围目前没有极限。”
加上空间系异能,所以不会存在墓地位置不足的可能性。
他继续补充:“只是这些堕化体的亲友暂时不愿意将他们送到墓园,想着多活一些日子,说不定哪一天就中了彩票,看见他们的好友或者亲人恢复正常。”
其实也不一定是亲友,很多高阶异能者,比如各大城市的城主,堕化前,他们守候着人类;堕化后,曾被他们守护的存在也不愿意直接放弃,还寄予着希望。
“他们不能感知到我们的灵力波动,因此,所有异能者的安抚对于他们而言,都没有任何效果。”
谢随安补充完最后一句解释,陷入沉默。
他想着,为什么就忘记了地牢中这些堕化体的存在了呢?
因为这只是一场梦境?还是因为这些堕化体几乎没有出现在剧情中过,看上去并不重要?
幸而精神系异能者反应得及时,及时屏蔽了两只鸟人的灵力波动;至于翅膀上的亮光,经过屏障的隔离衰弱后,也没有引发更大的骚动。
江漓睨了谢云虹一眼,再次警告一遍,鸟人一号在墙脚悻悻地蹲下去,面壁思过,鸟人二号则悻悻地跟在江漓身后。